王干事颁发完奖状，并未立刻转身离去。
她的视线扫过院子里越聚越多的人头，那一张张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的脸，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众生相。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穿透了院子里嘈杂的议论。
“大家静一静！”
瞬间，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就在这里，开一个简短的全院表彰大会！”
一听“全院大会”这四个字，二大爷刘海中那双藏在肉褶子里的小眼睛骤然一亮，仿佛嗅到了权力的芬芳。他几乎是弹射而起，和同样心思活络的三大爷闫埠贵一起，手脚麻利地从屋里搬出了方桌和长条板凳，在院子中央摆开了一个临时的“主席台”。
王干事对此十分满意，她走到院子正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鲜红的奖状，仿佛握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被理想点燃的激昂，目光炯炯，声音充满了感染力。
“同志们，街坊们！今天，站在这里，我内心非常激动！”
她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将何雨柱兄妹的遭遇娓娓道来。
“就在不久前，这个院子里，有一对兄妹，他们的父亲不负责任地跑了，留下他们无依无靠，相依为命。”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叹息，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站在一旁的何雨柱和何雨水。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赖以活命的钱，被偷了！这笔钱，是哥哥准备给妹妹交学费的救命钱！”
王干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其不争的愤慨，也带着对窃贼的强烈谴责。
“但是，我们的何雨柱同志，他没有被打倒！他用他的智慧，用他的勇气，跟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斗智斗勇，最终，亲手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人群中，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贾家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王干事话锋一转，情绪推向了更高潮。
“然而，最让我，让街道所有同志感动的，不是他如何拿回了钱，而是在他拿回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他没有把钱留给自己，没有去改善自己窘迫的生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比他更困难，那些因为贫穷而上不起学的孩子们！他把那笔钱，全部捐了出去！”
“同志们，街坊们！”
王干D事的声音在四合院的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什么叫高风亮节？这就叫高风亮节！”
“什么叫先进个人？这就叫先进个人！”
“在何雨柱同志的身上，我们看到了我们新社会青年最宝贵的品质——无私、勇敢、善良、有担当！”
她停顿了一下，给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奖状，那鲜红的纸张在午后的阳光下，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抛出了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
“何雨柱同志的先进事迹，我们街道，已经正式整理成材料，上报给区里了！”
轰！
这一句话，仿佛一颗炸雷，在整个四合院的人群中轰然炸开。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上报给区里！
这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院里、不是街道的表彰了！这是要作为典型，作为榜样，在全区范围内进行学习和宣传！
这意味着，何雨柱的身上，从此就镀上了一层金光，一层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官方认证的“护身符”！
刹那间，所有投向何雨柱的目光都变了。
那目光里，有炙热，有崇敬，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他们看的，仿佛已经不是那个从小在院里长大的傻柱，而是一位即将冉冉升起的、前途无量的先进人物。
然而，就在这全场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何雨柱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伸出双手，动作沉稳而郑重，从王干事手中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奖状。
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甚至没有一丝笑容。
他没有回头看任何人一眼。
他只是转过身。
一步。
又一步。
在全院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踩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了那个所有人都下意识回避的方向——贾家的大门。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要干什么？
何雨柱停在了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前。
那扇门，此刻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无上的光荣与喧嚣，门内是无尽的耻辱与死寂。
他没有敲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用一种不大不小，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的声音，平静地开口了。
“今天我何雨柱能得到这份荣誉，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贾家。”
这一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现场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雨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继续说道：
“要不是贾大妈‘帮’我把钱从家里‘拿’出来，我也没机会把它捐了。”
他刻意加重了“帮”和“拿”这两个字的读音，那其中蕴含的讽刺，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人心里发麻。
“所以说，这份荣誉，有你们贾家的一半‘功劳’。”
他顿了顿，任由这句话在死寂的空气中发酵。
随即，他嘴角的弧度咧开，那是一把淬了寒毒的钩子，精准地勾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朗声问道：
“贾大妈，东旭哥，你们不出来，一起分享一下这份光荣吗？”
话音落下。
整个四合院，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剧烈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狠！
太狠了！
这哪里是在分享荣誉，这分明是在用这无上的荣誉，做成一柄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将贾家和易中海的面皮，当着全院人的面，活生生地剐下来！
他没有一个脏字，却把他们的脸，狠狠地按在地上，用所有人的目光，用这天大的光荣，反复地、无情地碾压、摩擦！
杀人，还要诛心！
屋里。
“砰！”
贾东旭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手背瞬间血肉模糊，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知道，只要他敢开门，就会被院里所有人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而在隔壁。
易中海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一屁股瘫坐在那张他坐了几十年的八仙椅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看着窗外那个被光环笼罩的、如神祗般的身影，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完了。
自己彻底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败得体无完肤，败得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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