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四楼天台——前世我纵身一跃的地方。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当年俯视我的表情。
校门口停着辆破旧面包车。车门拉开时传出股霉味，和她家被查封的别墅车库一个味道。她上车前最后看了眼教学楼，三楼窗口突然闪过道反光——是林小满举着的云台相机。
面包车启动时排气管喷出黑烟。我数着尾气里的油滴，第七滴落在她刚才站的位置。车窗突然降下一半，她母亲的手伸出来挥了挥，腕上戴着那条熟悉的蒂凡尼手链——本该在税务局证物柜里的东西。
手机震动。王叔叔发来照片：苏晴家的保险箱终于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但箱底用口红写着串数字——是陈昊的囚服编号。照片角落里有张烧剩的纸片，隐约能看出手术同意书几个字。
便利店电视在播午间新闻。苏家企业logo被打上马赛克，画面切到拍卖会现场。她卧室那盏蒂凡尼台灯正在被竞价，举牌的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镜头扫过他手腕，露出和陈昊同款的忠字纹身。
我买了罐可乐。易拉罐拉环啪地弹开时，林小满的直播提醒跳出来。镜头里苏晴坐在面包车后排，正低头看那张完税证明。弹幕炸了，最上面一条写着：卖包交税，天经地义——正是她当年嘲讽林小满的原话。
回家路上经过打印店。老板探头喊我：同学，你的东西。他递来牛皮纸袋，里面是苏晴的转学手续复印件。新学校那栏填着所名不见经传的职高，备注里写着学费已缴清——付款账户是陈昊父亲的工地赔款专户。
天台上风很大。我靠着栏杆往下看，正好是苏晴刚才站的位置。水泥地上有块陈年污渍，形状像个人形——前世我摔下去时留下的血迹早就被冲洗干净，但阴影永远擦不掉。
手机又震。未知号码发来张模糊照片：少管所探视记录表上，苏晴的名字被红笔划掉。旁边批注着永久禁止探视，落款日期是今天。照片边缘露出半枚指纹，纹路和当年塞进我课桌的恐吓信上的咖啡渍重合。
夜风吹散云层。月光照在对面楼的窗户上，苏晴家那扇窗还开着。窗帘被风卷出来，像条上吊的绳子在空中晃荡。床头那根电线还在摇摆，投在墙上的影子一会儿像手铐，一会儿像绞索。
信封躺在我的课桌里，边角沾着少管所特有的消毒水味。我拆开时，纸张发出脆响——陈昊的字迹像被狗啃过，每个字都用力到戳破纸背。你会后悔的四个字下面画了把刀，墨水晕开得像干涸的血迹。
我对着阳光看信纸背面。果然有指纹印，食指和中指的螺纹清晰可辨——和去年食堂泼汤事件现场找到的指纹卡完全吻合。信纸角落还粘着粒米饭，已经发硬发黄，看来是偷藏在饭盒底下带出来的。
回信用的信纸是特意选的。粉底白花的款式，和苏晴以前最爱用的日记本同款。我在最上面放了张照片：苏晴站在职高门口，帆布鞋开胶的侧边特写。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她手腕上的淤青，标注着2037号专属。
信封里还有张皱巴巴的违纪记录表。陈昊上个月在禁闭室墙壁刻字的照片占了大半页，他刻的是苏晴的手机号。表格最下方新增了条处分：永久取消家属探视权，日期是昨天。
邮筒咣当一声合上时，我的手机震了。林小满发来段视频：少管所警卫正在收缴违禁品，画面中央是部套着粉色水晶壳的手机——和苏晴去年炫耀的那部一模一样。视频最后三秒，陈昊被按在墙上，他挣扎时扯开了衣领，露出锁骨上纹的晴字。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电视自动跳转到新闻频道。本市少管所开展纪律整顿的标题下，陈昊的父亲正在镜头前擦汗。他身后铁门晃了一下，闪过个穿橙色马甲的身影——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个踹门的姿势全校都认得。
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林小满的短信只有四个字：下一个是谁？我锁屏时，屏幕映出教室后门的人影——校长正往这边张望，他手里攥着份文件，边角露出税务局的红头。
课间操时广播突然中断。刺耳的电流声后，训导主任宣布了校长被停职检查的消息。我抬头看主席台，他站过的地方留着个脚印——鞋底花纹和去年他在林小满转学申请上踩的鞋印一模一样。
食堂电视在重播少管所新闻。这次镜头扫过了禁闭室，墙上的刻痕还没抹干净。有人用指甲抠出了个爱心，里面刻着苏陈2037。餐盘反光里，我看见自己笑了——和前世苏晴看我摔下天台时的表情分毫不差。
放学路上经过报亭。法制日报头版是陈昊父亲被带走的照片，他手腕上的表带松了，表面裂成蛛网状。我买了份报纸，中缝公告栏印着拍卖信息：苏晴家的别墅明天开拍，参考价正好是她父亲偷逃的税款金额。
手机又震。王叔叔发来照片：少管所清点出的违禁品清单。排在第三位的是条蒂凡尼手链，鉴定备注写着内侧刻有SC2037。照片角落里有本被没收的日记，摊开那页写满了他答应帮我处理莫言。
便利店冰柜冒着白气。我拿了瓶可乐，易拉罐拉环啪地弹开时，电视新闻正播到苏晴母亲接受采访。她说到一半突然卡壳，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后方——那里有面镜子，反射出正在翻看拍卖图录的陈昊父亲。
天台上风很大。我靠着栏杆翻手机，林小满最新动态是张聊天截图。苏晴的社交小号给陈昊留言：都怪那个贱人，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定位显示在某家廉价旅馆，窗玻璃反光里能看见精神卫生中心的霓虹灯牌。
回家时楼下停着辆黑色公务车。王叔叔降下车窗，递给我个密封袋。里面是苏晴的日记本复印件，最后一页写着：如果莫言死了...日期是前世我坠楼的前一天。密封袋角落粘着根长发，发梢分叉的样子和她现在那头枯草似的头发一模一样。
夜风吹动窗帘。书桌上摊着明天的计划表，校长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贴着张照片：他儿子正往书包里塞几条中华烟——拍摄角度和当年他偷拍林小满换衣服的角度分毫不差。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未知号码发来张模糊照片：少管所围墙外，有人用红漆喷了个大大的2037。月光照在漆渍上，像极了当初泼在我课本上的那滩红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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