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泉水瓶砸在我头上时,我正盯着操场边的梧桐树发呆。液体顺着刘海流进眼睛,刺痛感让我想起坠楼时眼眶迸裂的剧痛。
哑巴了?陈昊把空瓶子碾在我课桌上,浪琴表带硌得桌面嘎吱响。表盘反光晃过我的眼睛——2023年4月15日,日期显示得清清楚楚。
我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这个日期我太熟悉了,去年今天,我就是被他们逼得从实验楼跳下去的。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走过来,目光在我湿透的校服上停留了半秒。他转身时,袖口露出崭新的欧米茄,钢制表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记得这款表,上辈子陈昊他爸受贿清单里的第三项。
看什么看?陈昊踹翻我的椅子。他今天格外暴躁,估计是昨晚他爸被纪委约谈的消息传出来了。我任由后背撞在水泥地上,盯着他腕表秒针一下下跳动。
下课铃救了他。我拍掉裤子上的灰,径直走向校门口的老式电话亭。投币口吞掉硬币的声音让我想起前世坠楼时,口袋里钢镚坠地的脆响。
举报网站界面还是熟悉的蓝色。我输入背了三百多天的银行账号,那是陈父收受名表的转账凭证。提交键按下去的瞬间,操场方向传来陈昊的咆哮,他们在翻我的储物柜。
回家路上经过实验楼,顶层的安全网在风里摇晃。去年这时候,我就是从那个缺口摔下去的。现在网子破得更大了,像张咧开的嘴。
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屋里座机在响。我踢开堆积的快递盒,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您举报的线索已受理,案件编号**
真巧,和我的忌日同号。
挂断时瞥见对门新搬来的女生正在收衣服。她手腕上戴着校学生会检查组的袖标,目光在我家窗户停留太久。我记得她,苏晴,前世唯一给我收尸的人。
晚上新闻正在播某官员接受组织调查的画面。陈父的领带还是我记忆里那条暗红色,只是现在皱得像条死蛇。镜头扫过他家玄关,那尊镀金财神像不见了。
我关掉电视,从床底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去年今天的校报,社会版角落有则五十字的坠楼报道。报纸下面压着张照片,陈昊他爸和体育老师勾肩搭背站在新盖的体育馆前。
体育馆门口挂着廉洁工程的铜牌,在闪光灯下亮得刺眼。
晨跑铃响的时候,我正把监控手环往袖口里塞。橡胶表带勒得手腕发青,这玩意是老爸去年送我的——他要是知道我现在拿它当复仇工具,估计会从病床上跳起来。
陈昊!出列!
教导主任的吼声刺穿操场。队伍前排骚动起来,我看见那家伙的耐克鞋绊在跑道线上。他摔倒时撞翻了垃圾桶,五颜六色的作业本撒了一地。
我蹲下去捡数学练习册,封皮上还粘着去年我代写时留下的修正液。陈昊的脚突然踩住本子边缘,他手指在抖,腕表磕得拉链叮当响。
你干的?他嗓子哑得像吞了玻璃渣。
我慢慢卷起袖口,黑色手环的指示灯正在录像模式闪烁。他瞳孔猛地收缩,这表情我上辈子就想看了——当时他揪着我领子往天台拖的时候,眼睛也是这么瞪的。
纪委王主任刚进校门。我压低声音,把作业本拍在他胸口,你爸那尊镀金财神,现在应该在证物室吧?
陈昊踉跄后退时,我听见体育老师的哨声。那家伙抱着篮球站在三米外,新款欧米茄在晨光里亮得扎眼。上辈子我坠楼前最后看到的,就是他转身时表链的反光。
看什么看!陈昊突然踹飞垃圾桶,塑料壳砸在跑道上的动静引来一片尖叫。他扭头往行政楼跑,鞋带拖在地上像条死蛇。
我摸出手环检查录像。画面里陈昊扭曲的脸占满屏幕,比他爸昨晚在新闻里的样子还精彩。对焦框突然捕捉到操场边缘的人影——苏晴正把检查本卷成筒,目光在我和陈昊之间来回扫。
课间操广播突然中断,电流杂音里传出通知:请高三(7)班陈昊同学立即到纪委办公室...整个操场炸开嗡嗡的议论声。我靠墙根往教学楼走,指尖蹭到裤缝线里的金属片——那是上辈子坠楼时,口袋里被摔变形的校徽。
楼梯拐角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陈昊在砸消防柜,玻璃碴子溅到他裤腿上。我数着他手腕上暴起的青筋,和前世他往我书包倒红墨水时一模一样。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突然揪住我衣领,呼吸喷在我脸上有股铁锈味,我爸...
你爸现在自身难保。我掰开他手指,听见他指关节咔哒响,那批进口体育器材的回扣,够他在里面蹲十年。
他拳头挥到半空突然僵住。我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见纪委王主任站在走廊尽头,腋下夹着的档案袋露出半截照片——陈父和体育老师在酒桌上的合影,拍摄日期是我坠楼前三天。
下午第一节课陈昊没来。他座位上的模拟卷被风吹开,露出大片空白。我转着笔看窗外,实验楼顶层的安全网还在晃,但今天风其实很小。
放学时下起雨,我站在走廊看苏晴收检查板。她突然抬头:你上周借的《时间简史》,该还了。
我书包带猛地勒进肩膀。前世图书馆里,正是这本书砸中我后脑勺——陈昊说我这种废物不配看霍金。
弄丢了。我盯着她学生会袖标,赔你本新的?
她伞尖突然指向我手腕:这个款式的监控手环,市面已经停售两年。雨帘后面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和你去年住院时的病历对不上。
我转身冲进雨里。校门口停着辆黑色公务车,车窗降下半截,露出王主任的侧脸。他正在看陈昊的档案,纸页右上角贴着张便签——那上面银行流水的时间,和我前世坠楼的时刻分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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