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我的衣领灌进后背，冰得像陈昊他爸被带走那天的眼神。我拐进器材室时，门锁咔哒一声弹开——这破锁去年就坏了，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一整夜，第二天还说我偷体育器材。
霉味混着橡胶垫的酸臭扑面而来。我踢开角落的垫子，几条中华烟从裂缝里滚出来。包装上的日期烫得我眼皮一跳——2022年4月15日，我前世被锁在这儿的日子。
烟盒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签收单。体育老师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还按着陈昊他爸的私章。我摸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门口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
原来你在这。
苏晴的伞尖滴着水，学生会袖标湿透了黏在臂弯。她没打报告就进来，这不像纪检委员的作风。我攥紧烟盒，塑料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王主任在找你。她突然说。
我盯着她笔记本上的钢印，那是学生会特供的加密本。但第三页夹着根头发丝——我昨天翻过她的抽屉。
陈昊转学了。她翻开本子，密密麻麻全是我的课表记录，今早办的加急手续。
器材室灯泡突然闪了闪。去年这时候，他们断了电闸。我在黑暗里数了四百七十三下心跳，直到陈昊用打火机烧我校徽。
现在火光从苏晴指间亮起来。她点燃的薄荷烟飘过我的鼻尖，和前世图书馆着火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体育老师换人了。她吐着烟圈说，新来的退伍兵，专治刺头。
我踢了踢烟盒：这算赃物吧？
算证据。她合上笔记本，咔嚓一声上了锁，校史馆失窃案，丢的是陈昊他爸捐的廉洁标兵奖杯。
雨突然下大了，砸得铁皮屋顶咚咚响。我摸到器材柜后面的刻痕——去年我用圆规刻的求救信号，现在被新漆盖住了。
苏晴的伞柄突然抵住我喉咙：你上周四去哪了？
监控死角。我舔了舔后槽牙，那里有颗牙是假的。坠楼时磕掉的。
图书馆。我盯着她腕表，还你《时间简史》。
她冷笑一声，从笔记本夹层抽出张借阅单。我的签名在上面，日期是2022年4月14日——我死前一天。
笔迹鉴定课教过。她伞尖移向我胸口，活人写不出这么僵直的笔画。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新来的体育老师拎着钥匙串，迷彩裤腿上沾着泥。他扫了眼地上的烟，眼神像在扫雷。
出去。他钥匙串叮当响，这里要消毒。
苏晴退后时踩到我的影子。她低头瞬间，我瞥见她笔记本最新一页——上面画着实验楼安全网的缺口，标尺精确到毫米。
对了。她在门口回头，校医室丢了一套手术刀。
我摸到裤袋里的金属片。变形的校徽边缘，现在磨得能切开快递盒。
食堂的嘈杂声突然小了一半。我端着餐盘走向靠窗的位置——陈昊的专座，现在空得像被舔过的酸奶盖。不锈钢餐盘咣当砸在桌上时，后排几个男生缩了缩脖子。
餐盘里除了食堂标配的土豆丝，还多了个高脚杯。我拧开矿泉水瓶，暗红色液体缓缓注满杯子。这瓶葡萄汁的包装和陈父受贿清单上的红酒一模一样。
你他妈——
陈昊的拳头砸在我桌沿，震得高脚杯晃出涟漪。他眼白布满血丝，校服领口沾着泡面汤。曾经寸步不离的小弟们现在坐在食堂对角，假装没看见这边。
82年的拉菲。我晃着杯子，听说你爸办公室藏了半箱？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去年他往我头上倒可乐时我发出的声音。餐盘被他掀飞的瞬间，我侧身避开，汤汁溅在他限量版球鞋上。
王主任在查体育器材采购单。我捡起滚落的葡萄汁瓶子，你猜体育老师会不会记得，去年今天谁帮他搬过箱子？
陈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转身时撞翻了隔壁桌的汤碗，滚烫的紫菜蛋花汤浇在他裤腿上。没人递纸巾，曾经鞍前马后的小太妹正忙着给新转来的篮球队长剥鸡蛋。
我抿了口葡萄汁。太甜，带着防腐剂的涩味。前世被泼咖喱饭时，我舔到的也是这种工业糖精的味道。
下午第一节课，纪委的车停在了行政楼前。我透过窗户数着王主任手里的档案袋厚度，正好对应我上周匿名寄出的材料份数。体育老师突然出现在走廊，他敲玻璃的动作让我想起他收红包时的手势。
莫言同学。他嘴角抽搐着，教务处找你。
会议室冷气开得太足。王主任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像陈昊去年用圆规划我课桌的动静。我交上去的U盘里，有体育老师和陈父在KTV分赃的录音——前世我被锁在器材室那晚，他们就在隔壁包厢。
时间戳显示去年4月15日。王主任突然问，那天你在哪？
器材室。我舌尖顶着那颗假牙：图书馆，可以查监控。
钢笔尖顿了顿。我知道监控早被体育老师删了，但他忘了图书馆门口的打卡机。苏晴的检查本上，有我当天的入馆记录——她今早故意落在我课桌上的。
新体育老师反映，王主任推来一张照片，器材室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半包中华，烟盒下压着张便签。我眯眼看便签上的电话号码，那是陈昊去年逼我背下来的——他爸的纪委内线。
会议室玻璃突然被敲响。苏晴抱着记录本站在门外，臂弯的纪检委袖标换成了一枚银色徽章。王主任起身时，我瞥见他抽屉里的调查令——上面体育老师的名字被红圈重重勾出。
对了。王主任在门口回头，陈昊同学转学手续有些问题。
我转动着手腕上的监控环。今早它拍到了陈昊往书包里塞现金的画面，他爸的案子要升级了。
放学时路过篮球场，曾经跟着陈昊混的黄毛正在给新老大系鞋带。看见我时他眼神躲闪，去年就是这家伙按住我让陈昊剪我校徽。
储物柜突然发出闷响。我打开柜门，一瓶没开封的葡萄汁滚出来，标签和陈父受贿的红酒同一品牌。瓶身上贴着的便利贴字迹娟秀：证物科缺样品——苏晴。
实验楼顶层的安全网在暮色中摇晃。我数着铁丝断裂的数量，和前世坠楼前最后看到的网格数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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