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欢的骂声还在空中炸响,逆鳞剑尖那滴血尚未落地,战甲心口的裂痕却猛地一抽。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不是痛,也不是冷,像是有人把他的魂从身体里抽出去又塞回来,错了一瞬。
那滴血在半空凝住。
紧接着,噬天鼎嗡鸣如沸,鼎身浮现出无数裂纹般的光痕,像是承受不住某种无形压力。谢无欢瞳孔骤缩,还未开口,战甲内层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青璃残留的龙珠碎片,竟自行悬浮而起,悬在鼎上三寸,微微震颤。
它在回应什么。
不等他反应,龙珠骤然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光隙凭空浮现,映出一幅画面:百年前的九渊龙族祭坛,黑雾缭绕,九条锁链贯穿一头垂死巨龙,其头顶悬浮着一团扭曲的金文,正缓缓凝聚成榜形——正是天命金榜的雏形。
谢无欢呼吸一滞。
那是祖龙被炼化的瞬间。
他还没来得及动,光隙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青璃的残魂,半透明,龙角断裂,衣衫染血,却死死盯着祭坛上的祖龙。她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谢无欢读懂了那句话:别让它成形。
谢无欢脑海中猛然闪过一段记忆——那是在一次死战之后,青璃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过一句话:“龙族古史里……曾有邪力妄图凝榜控命……一旦成形,万灵皆奴……”那时他没在意,只当是重伤后的呓语,如今才知,那是她用命埋下的预警。
下一瞬,龙珠炸裂。
光隙闭合,现实世界猛地一震。噬天鼎内,天道剧本第一页无火自燃,灰烬飘起,化作点点星火,散入虚空。紧接着,第二页、第三页……焚毁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翻动书页,一页接一页,从开篇到终章,尽数化为飞灰。
“你做了什么?”谢无欢低吼,不是对谁,是对这天地,对这系统,对那早已不在的青璃。
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回去了,也不知道那一眼是否足以撼动百年因果。但他知道,剧本在崩。
而崩得越快,他越危险。
战甲心口的逆五芒星阵图开始褪色,五道残影摇曳欲灭。他体内气运本靠唾骂反哺,可此刻天地规则紊乱,气运流动断断续续,如同断线风筝。他抬手想再骂,却发现喉咙发干,连一句完整的羞辱都挤不出来。
就在这时,噬天鼎内浮现出第一道虚影。
是个少年,穿着古怪布衣,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口中喃喃:“我不该签那合同……我不该信他们说的‘主角光环’……”话音未落,身影化作灰烬,飘散。
第二道,是少女,披头散发,眼中含泪,嘶喊:“我明明按剧本走的!为什么还是死了?!”她伸手想抓什么,却只抓到一把飞灰,随即消散。
第三道,是个中年人,身穿长袍,手持玉笏,满脸惊怒:“本官奉天命而行,尔等竟敢篡改命格?!”他话未说完,身躯寸寸崩解,露出体内缠绕的金线——那是天道操控的痕迹。
一道接一道,亡魂自焚毁的剧本中挣脱,又在现实世界中化为虚无。他们曾是历代宿主,被系统选中,被命运玩弄,最终沦为养料。如今剧本焚毁,他们的意识短暂复苏,却又无法存续。
谢无欢站在原地,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也都被耍了。”他低声说,“一个个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其实不过是它养的猪,等着被宰。”
他抬手,掌心朝上,试图从这些焚毁的魂魄中掠夺最后一丝气运。指尖刚触到一道残魂,那魂体便如烟般缠绕上来,竟在掌心留下一道灼痕。气运入体,战甲裂痕稍缓,心口阵图重新泛起微光。
他继续抓,一道、两道、三道……每掠夺一道,便有一股陌生记忆碎片涌入识海:有人在退婚宴上被万人唾骂,有人在宗门大比中被同门围攻,有人在情劫中被心爱之人亲手钉上刑台——他们都在被辱、被弃、被践踏,可他们不知,那正是系统在吸他们的命。
谢无欢越掠越多,脸色却越来越白。这些气运本就不纯,混着怨、恨、悔,入体如毒。他的经脉开始渗血,皮肤下浮现出细密裂纹,像是瓷器将碎。
可他不能停。
战甲在崩,五女残影在灭,若不撑住,一切归零。
就在他掠夺到第七道亡魂时,噬天鼎内的气流突然变得异常紊乱,一股莫名的威压弥漫开来,仿佛有某种超越常理的存在即将降临。
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不同于其他残魂的灰白,这道身影通体漆黑,周身缠绕金纹,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封印过。他站在鼎前,不言不动,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凝滞了一瞬。
谢无欢的动作顿住。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纯白如雾。他开口,声音不是从口中传出,而是直接在谢无欢识海炸开:
“你以为……改过去就能赢?”
谢无欢手指一颤,掠夺的动作停在半空。
那黑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蝼蚁。然后,身影缓缓消散,如同从未出现。
这系统核心的分身,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为何突然现身又消失?
可谢无欢耳中,嗡鸣不止。
他低头,掌心那道灼痕竟在蠕动,金纹顺着血脉往心口爬。他猛然掐住手腕,逆鳞剑横扫而出,斩断一截沾血的衣袖。金纹断开,化作黑烟消散。
他喘着气,抬头望向噬天鼎。
剧本仍在焚毁,速度未减。亡魂不断浮现,又不断消散。可刚才那一道,绝非普通宿主。
那是管理者。
是系统核心的分身。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消失了,也不知道那一句低语是警告还是试探。但他清楚,时间线已被撕开,因果正在重组,而他,正站在崩塌的边缘。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抬手,一掌拍向鼎身。
**“我谢无欢,天地不容,师门皆弃,连至亲血脉都能反目成仇!”**他吼出第一句。
声音未落,天地气流微动。
第二句紧随其后:“你们骂我是杂种?好!我就是那最卑贱的杂种!我该死!我该杀!”
气运如针,刺入经脉。
战甲心口,逆五芒星重新亮起一丝幽光。
他还在骂,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癫狂。可就在他骂到第七句时,噬天鼎内,一道未燃尽的书页突然停住。
那页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字:宿主更替。
字迹未焚,墨迹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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