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婵的手指仍贴在齿轮上，裂痕正沿着她的指尖蔓延。
谢无欢猛地拽回她的手，裂纹戛然止住，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的蛛网。她指尖微颤，血珠顺着指节滑落，砸在齿轮边缘，发出轻不可闻的“嗤”声。谢无欢低头，胸膛的噬天鼎正剧烈震颤，鼎身浮现出一道血色纹路，像是被某种遥远的呼唤唤醒。
他认得那气息。
血衣侯的绣帕，早在百年前就已焚尽，可那抹血意，却始终沉在轮回河底，如一根未断的线，牵着残魂不散。
此刻，那线动了。
轮回河底血海翻涌，不再是虚幻投影，而是真实升腾起一片猩红雾浪。雾中浮现出千军万马的残影，星舰残骸、断剑浮尸、燃烧的战旗……那是星海盗匪最后的战场。血雾凝聚，化作一条横贯天穹的血色星河，自河底倒灌而上，直扑齿轮组后方虚空。
一道古朴铜钥，自星河中央凝成。
它无柄无纹，通体暗红，仿佛由亿万滴精血压缩而成。钥匙缓缓旋转，插入齿轮组后方浮现的一座青铜控制台。台面刻满禁制符文，中央凹陷五道血槽，其上浮现出五个名字：陆红绡、青璃、了尘、苏月婵、夜霓裳。
谢无欢瞳孔微缩。
系统核心的最终激活，竟需五女之血。
他抬手按向心口，噬天鼎嗡鸣回应。可他尚未动作，控制台忽有冷音浮现，字字如钉：
“至亲之血，共祭方启。掠夺者之血，不纳。”
谢无欢冷笑，舌尖一咬，精血喷出，直射第一道血槽。
血光未至，已被弹开，如雨滴撞上琉璃。
谢无欢看着那五道空槽，脑海中急速思索，突然眼神一亮——他记起当年五女为救他，曾以本命精血渡入他体内：陆红绡割心三寸，青璃引龙血入脉，了尘燃舍利续魂，苏月婵碎道基补丹田，夜霓裳以情血点眉心。他们的血早已交融，他的血里，早就有她们的气息。
他猛然抬手，逆鳞剑出鞘，寒光一闪，左臂齐肩而断，将血洒向五槽。
血雾升腾，控制台骤然亮起，符文流转，齿轮组轰然震颤。就在此刻，血雾中幻象乍现——
陆红绡身着旗袍，手持烟杆，站在霓虹闪烁的夜店中央，身后是“万妖夜宴”四个大字；
青璃戴着黑色镜片，十指翻飞，面前悬浮着星舰操控界面，口中低语：“目标锁定，歼星炮充能”；
了尘盘坐在直播台前，面前竖着“功德打赏”牌子，身后电子屏滚动着“今日超度亡魂三千”；
苏月婵立于签售会场，手中新书《仙魔同修手册》热卖十万册，粉丝高呼“师姐带我飞”；
夜霓裳站在聚光灯下，手持口红，对着镜头娇笑：“这可是魔道祖传配方，涂了能魅惑三界。”
谢无欢看着幻象，眼神未动。
他知道，这不是虚影，而是她们在系统诞生前的真实存在——另一个世界，另一种人生。
她们本不必为他死战，不必为他断尾、碎丹、抗雷劫、毁道基。
她们本可以，只是普通人。
血雾弥漫，控制台中央浮现出倒计时：九息。
九、八、七……
谢无欢单膝跪地，以逆鳞剑撑住身体，断臂处血流不止，却被噬天鼎缓缓吸回，炼成一道金丝缠绕心脉。他抬头，盯着血雾深处。
齿轮组剧烈震颤，核心屏障层层剥落，露出最内层的控制中枢。那里，正有一个人影缓缓成形。
西装笔挺，领带微斜，手中握着一座金色奖杯，杯身刻着“年度最佳男主角”。
那人抬起头，面容与谢无欢一模一样。
只是眼神不同。
那是属于影帝的眼神——冷静、算计、掌控全局，仿佛一切都在剧本之中。
谢无欢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流下。
“原来……”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我才是那个写死自己的编剧。”
话音落，核心轰然过载。
五道血槽同时爆裂，血雾倒卷，将那西装人影裹入其中。齿轮组停止转动，天地陷入死寂。
就在这寂静中，五道声音自血雾中响起，轻如耳语，却字字入魂：
“你骂我们。”
“我们爱你。”
“你毁我们。”
“我们等你。”
“你杀我们。”
“我们……还在。”
谢无欢握剑的手，微微一颤。
他记得陆红绡被他当众纳为妾室时，眼中没有羞辱，只有笑意；
记得青璃将逆鳞交给他时，说的不是“保重”，而是“别死”；
记得了尘坐化前，头颅未落，却先将舍利塞入他掌心；
记得苏月婵在万人大阵中倒下前，还在笑：“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记得夜霓裳死前最后一刻，指尖轻点他眉心，像在补妆。
她们从不曾恨他。
哪怕他焚族谱、弃道号、自污名声、践踏尊严。
她们只等他回头。
倒计时归零。
核心屏障彻底崩解，控制台化作飞灰。血雾翻涌，将西装人影彻底吞噬。那人影最后望来一眼，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
谢无欢抬起断臂，指向那团血雾。
“你写我命。”
“我断你笔。”
血雾中，那人影缓缓抬手，似要回应。
就在此时，噬天鼎猛然震颤，鼎口喷出一道黑焰，直扑血雾。黑焰中浮现出无数燃烧的书页——正是天道剧本残卷。书页在血雾中盘旋，最终化作一道符印，烙在那人影额心。
那人影骤然僵住。
谢无欢盯着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一世，我不演了。”
血雾轰然炸开。
五道光影自雾中飞出，分别没入轮回河五方。陆红绡的半截箭矢在河底轻轻一颤；青璃的龙骨发簪浮出水面，簪尖滴血；了尘的佛珠断成五十四颗，散落河心；苏月婵的道袍碎片随波漂荡；夜霓裳的红唇印在一块残碑上，未干。
谢无欢拄剑而立，断臂处血已止，却被一层黑金纹路覆盖。那是噬天鼎的反噬，也是系统的残毒。
他低头，看向控制台残骸。
那里，只剩下一枚铜钮，静静躺在灰烬中。
钮上刻着一行小字：
“重启权限，持有者：谢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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