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长舒一口气，哪里还有心思泡澡，慌忙从浴桶里出来，抓起衣物胡乱套上，心跳得厉害，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另一边，司徒浩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勤政殿，语气傲慢又疏远：“摄政王找我何事？”他瞥了眼榻上的司徒枫，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一颗白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司徒枫坐在榻上，面前的棋盘早已摆好，黑白棋子分列两侧。他拿起一颗黑子，缓缓落下，语气温和：“浩儿不在宫的这段时间，无人与本王对弈，如今你回来了，正好陪本王下一局。”
“这次出行，浩儿可曾遇见有趣的事？”司徒枫落下一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边缘。
司徒浩落下白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司徒枫，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几分质疑：“遇见刺客，算吗？”
司徒枫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关切：“浩儿可有受伤？”那语气真诚，眼神明亮，看不出半分伪装。
司徒浩却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自傲：“那刺客被我抓了，有阿辞在，我怎么会受伤？”
“浩儿的武功，一般人自然伤不到你，再加上阿辞护着，本王也放心。”司徒枫落下一子，语气里满是夸赞，还带着几分欣慰。
司徒浩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眼神逼视着司徒枫：“摄政王觉得，是谁要杀我？”
司徒枫拿起棋子的手没停，面色平静无波：“可能是狄矛人，可能是边界的晋人，也有可能……是宫里的人。”
司徒浩看着他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转了话题，语气带着几分讽刺：“献给叔父的舞姬，叔父可还喜欢？”他倒要看看，司徒枫怎么应对。
“这次的舞姬，跟之前的确不同。”司徒枫落下一子，语气依旧平淡，没给任何明确的答复。
司徒浩攥紧了手中的棋子，语气桀骜：“若是不喜欢，不如让她去陪那个刺客？”他就是要逼司徒枫表态，不给对方留退路。
司徒枫却似没听出他的用意，淡淡道：“明天本王会让人把柳溪苑安排出来，让她住进去。”
司徒浩瞬间愣住了。
柳溪苑风景虽好，却是宫中最偏僻的院落，离司徒枫的寝殿最远——既留下了初梦，没驳他的面子，又与初梦保持了距离，这般滴水不漏的安排，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气得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时，司徒枫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看着棋盘上黑白交织、不分伯仲的局面，微笑道：“果然，只有跟浩儿对弈，才能下出平局。”
司徒浩别过脸，语气不屑：“是摄政王承让了。”心里却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进一丝浅淡的晨光，初梦还蜷缩在床榻上，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昨夜她几乎一夜没合眼，总怕司徒浩会突然闯进来，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眯了会儿，睡得极不安稳。
“叩叩叩——”
门扉被轻轻敲响，初梦猛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头，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
拉开门时，晨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阿辞，身后还跟着个穿着浅紫色宫裙的丫鬟，便含含糊糊地问：“是送早饭吗？”声音里满是没睡醒的沙哑。
阿辞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台精准的吐字机器，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她叫琉璃，以后会跟着你。
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殿下汇报。”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初梦一眼，转身便大步离去，墨色衣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初梦僵在原地，看着阿辞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琉璃。
这丫鬟生得清秀，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浅紫色宫裙绣着细密的缠枝纹，领口袖口都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连鬓边的碎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透着股不易察觉的小傲娇。
“姑娘好。”琉璃先一步开口，语气礼貌却带着几分疏离，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你好，琉……璃？”初梦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却打起了鼓：不是该用毒药控制我吗？怎么改成派人监视了？这样一来，自己还怎么逃跑？
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侧身让琉璃进屋，“进来吧，外面风大。”
进屋后，初梦径直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温水。
昨夜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此刻喉咙干得发紧，她仰头喝了大半杯，才感觉舒服些。
放下杯子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有些尴尬地冲琉璃笑了笑：“你喝茶吗？我再给你倒一杯？”
琉璃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稳：“多谢姑娘，奴婢不渴。”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脚步声，两个小宫女端着食盘走了进来，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
初梦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亮了——水晶包冒着热气，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肉馅；清粥熬得软糯绵密，上面撒了些细碎的葱花；最显眼的是一盘清蒸鱼，鱼皮完整，鱼肉雪白，还淋了层清亮的酱汁，一看就鲜嫩可口。
“大清早就能吃到清蒸鱼，皇宫果然奢靡。”初梦小声嘀咕着，拿起一个水晶包，刚要往嘴里送，忽然想起站在一旁的琉璃，便转头问道：“你吃吗？这包子闻着好香。”
“谢姑娘，奴婢已经吃过了。”琉璃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距离感。
初梦也不勉强，咬了一大口包子，松软的面皮裹着鲜美的肉馅，汤汁在嘴里爆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哎！你真的不吃吗？错过可就没啦！”
琉璃还是摇头，默默走到门口站定，像个精致的人偶，目光平视前方，不看桌上的食物，也不看初梦。
初梦正吃得半饱，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尖细嗓音。琉璃立刻上前一步，对着门口屈膝行礼：“徐公公安好。”
徐公公笑眯眯地走进来，身上的藏青色宫服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拿着个玉扳指，他上下打量了初梦一番，语气热络：“初梦姑娘好福气啊！摄政王特意下旨，赐您住柳溪苑，姑娘这就收拾收拾，跟杂家过去吧？”
旁人被赐院落或许不算什么，但初梦刚入宫就凭一支舞惊艳众人，还能得到摄政王的亲自赐苑，在徐公公看来，这可是极难得的体面。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大臣们争先恐后地把女儿送进宫，可摄政王连一眼都没看过，顶多赐个偏僻院落让她们住着，最后那些小姐郡主耐不住寂寞，大多都自己请旨出宫了。
谁不知道摄政王司徒枫不近女色，还曾说过为了前朝平衡，不会宠幸任何大臣之女，多少名门闺秀都因此望而却步。
如今初梦能得这份恩宠，徐公公自然要高看她一眼。
“等下！”初梦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拿起一旁的汤碗喝了口清粥顺了顺，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司徒枫这是看上自己了？
若是这样，以后就不用受司徒浩那个魔鬼的控制了！
司徒枫又帅又温柔，每天能看着他都是种享受，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放下汤碗，擦了擦嘴角，语气急切：“走走走！我这就跟您去！”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锦繁宫了，谁知道司徒浩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初梦跟着徐公公刚走出偏殿，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司徒浩。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墨发用玉簪束起，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悦，显然心情不太好。
“拜见大殿下。”徐公公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也收敛了几分热络。
司徒浩没看徐公公，目光落在初梦身上，语气冷傲，带着几分嘲讽：“摄政王的办事效率，倒是比本殿下想的快得多。”
他走到初梦身边，刻意压低声音，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几分威胁：“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本殿下送出去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初梦心里的喜悦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她攥紧了裙摆，压下心底的不服气，轻轻点了点头：“嗯。”
司徒浩似乎还不满意，又提高声音，故意让徐公公也听见：“好好伺候摄政王，别丢了本殿下的脸面！”说完，他甩了甩衣袖，转身便大步离去，月白色的衣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初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跟着徐公公继续往前走。
两人穿过几个雕梁画栋的院落，绕过一片开满荷花的荷塘——荷叶上还沾着露珠，风一吹，露珠滚落，溅起细小的水花。
接着又走上一条幽静的小路，路旁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不远处还有一棵开满桃花的桃树，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下了一场花瓣雨。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幽静别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初梦快步走上前，只见院子左边种着一棵葡萄树，藤蔓顺着木架爬满了整个凉棚，凉棚下还放着一个秋千，秋千绳是用结实的麻绳做的，座椅上铺着软垫；旁边还有一棵合欢树，绿叶间缀着粉色的绒花，像一把撑开的小伞。
院子右边则有一棵老杨柳，柳枝垂落，随风摇曳，几缕柳枝垂在树根旁的水潭里，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倒映出杨柳的身姿；水潭边立着一座小巧的凉亭，亭子里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摆着一个残破的棋盘，透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院落中央，一棵桃树开得正艳，粉白的花朵挤满了枝头，墙角下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点缀在绿草间，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扇动着彩色的翅膀。
“哇塞，这里也太好看了吧！”初梦忍不住发出感叹，眼睛里满是惊喜，之前的不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住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神仙日子，既安静又惬意，比那冷冰冰的锦繁宫好太多了。
“你们几个，进去好好打扫打扫，看看缺什么东西，都记下来，回头让人送来。”徐公公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吩咐道。
“是，徐公公。”两个宫女连忙躬身应下，提着食盒走进了屋内。
徐公公又转头看向还在欣赏景色的初梦，笑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杂家也好记着，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也好通传。”
“我叫初梦。”初梦一边回答，一边快步跑到秋千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双手抓住秋千绳，轻轻晃了晃。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忍不住晃了晃秋千，风拂过脸颊，带着花香和青草的气息，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睛。
“初梦姑娘，若是缺什么东西，跟宫女们说就行，她们会去置办。杂家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徐公公笑着说完，又躬身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去。
看着徐公公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初梦用力荡起了秋千，秋千越荡越高，风声在耳边呼啸，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此刻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或许，在这深宫里，她也能找到一处属于自己的安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