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久梦:初醒是缘劫 > 第十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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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的寂静,初梦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浸湿了里衣,贴在后背冰凉刺骨。

她大口喘着气,眼前还残留着梦中的景象——医院里闪烁的红灯、爸爸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展洋被押上刑场的决绝,还有自己毒发时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的剧痛。

她怔了怔,缓缓抬头看向四周。

柳溪苑的寝殿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榻边的琉璃还在熟睡,呼吸均匀。

直到这时,初梦才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也不知道展洋现在怎么样了……”她小声嘀咕着,指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入宫这么多天,虽然没有侍卫明着看守,但琉璃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像被关在精致牢笼里的鸟,连一丝自由都没有。

更让她心慌的是,她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司徒浩没来找过她,司徒枫也没再传召,这样的“安稳”,反而让她更不安。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去看看展洋!初梦咬了咬唇,悄悄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走到榻边,见琉璃睡得很沉,眉头还微微皱着,想来这几天日夜盯着自己,早就累坏了,怕是打雷都惊不醒。

初梦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确认外面没人后,才闪身溜了出去。

夜风格外凉,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寒意,她裹紧了身上的外衫,凭着之前的记忆往锦繁宫的方向走。

可夜色太浓,宫里的路又错综复杂,她绕到荷塘边时,早已没了方向。

她站在荷塘边,看着满池残荷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心里犯了难——展洋应该被关在锦繁宫的某个角落,可锦繁宫到底往哪走?

就在这时,她瞥见荷塘旁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身影孤清,似乎在独自赏月。

初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声问道:“你好,请问一下,锦繁宫怎么走?”

凉亭里的人缓缓侧身看来,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

初梦瞬间愣住了——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一袭月白长袍松松地裹着身形,墨发未束,随意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在颊边,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是司徒枫!

只是此刻的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眼底藏着几分化不开的相思,褪去了白日里的帝王威压,竟多了几分柔美娇艳,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初梦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摄政王……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她摆了摆手,转身就想走——半夜撞见摄政王独自赏月,还问去锦繁宫的路,这也太奇怪了。

“姑娘半夜去浩儿的宫殿,可是有要事?”司徒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悦耳,还带着几分磁性,像月光一样柔和。

初梦的脚步顿住,转过身,低着头小声说道:“……想去看看我朋友。”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既有被撞破目的的尴尬,也有想起朋友的羞涩与担忧。

“哦?”司徒枫挑了挑眉,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姑娘有朋友在宫中?”方才眉宇间的忧愁,竟在这一刻消散了些许,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他被司徒……”初梦顿了顿,还是如实说道,“他被大殿下关起来了,我想去看看他有没有事。”她觉得司徒枫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没必要隐瞒,便毫无顾忌地和盘托出。

“这样啊。”司徒枫垂眸沉思,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抬眼看向初梦,淡笑着说:“过来坐吧。你这样贸然去找,是见不到你朋友的。”

初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颓然地坐在石凳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知道司徒枫说的是实话,以司徒浩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见到展洋。

“姑娘饮酒吗?夜里凉,喝杯酒暖暖身子。”司徒枫说着,拿起石桌上的酒壶,给初梦倒了一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散发出淡淡的酒香,他将酒杯缓缓推到初梦面前。

初梦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映出的月影,笑道:“摄政王在这里与明月对饮,好有情调。”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几分清甜,又有一丝微烈,比她以前喝过的啤酒好喝多了。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底多了几分光亮。

司徒枫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又拿起酒壶,给她满上了酒:“姑娘看上去,不太像梦周国人。”

“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初梦的眼神暗了暗,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我倒是很想回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我回不去,至少现在回不去。”她突然很想念爸爸妈妈,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念现代的一切。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爸爸妈妈有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崩溃。她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脸上渐渐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悲伤与思念。

“想必是因为浩儿吧……”司徒枫轻声说道。

他早就知道初梦是被司徒浩强制带进宫的,也猜到她可能受控于司徒浩,甚至以为她是司徒浩派来刻意接近自己的细作。

可此刻看来,这姑娘实在算不上优秀的细作——她毫不掩饰留在宫里的无奈与厌恶,连思念家乡的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实在太过纯粹。

初梦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其实不全是因为司徒浩,她回不去,更多是因为那道跨越时空的鸿沟,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障碍。

“思一轮家乡的月,饮一杯相思的酒。”初梦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举起酒杯,对着司徒枫笑道,“摄政王,干杯。”说完,又是一饮而尽,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少酌莫贪。”司徒枫也饮尽了杯中的酒,目光落在初梦身上,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他看着初梦痛快地流露情绪,竟生出些许羡慕——他也有很想念的人,可他不能对任何人展现,只能这样独自对着明月,将满腔思念咽进肚子里。

“我叫初梦,如梦初醒的初梦。”初梦喝得有些微醉,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拿起酒壶,又给司徒枫倒了一杯,语气带着几分含糊。

“浮生若梦,空虚不实。”司徒枫轻轻念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名字不错。”

“我感觉……我现在就在梦里醒不来。”初梦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迷离,语气里满是忧伤,“每天都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爸爸妈妈还在,朋友也都好好的,可是我就是醒不过来。”

“何为梦,何为真?”司徒枫看着她微醉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初梦姑娘想要的清醒,说不定才是一场泡影。”

他心里愈发好奇,司徒浩到底用了什么办法,逼迫这样一个纯真干净的女子来做细作?是司徒浩低估了他,还是高看了初梦?又或者,这姑娘其实是个手段极高、城府极深的“伪装者”?

“浮生若梦……犹如幻影……”初梦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竟渐渐释怀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梦,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吧。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如玉的美男子,心里忍不住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有才华的人?

酒意渐渐上头,一阵清风拂过,带来司徒枫身上淡淡的熏香,那香味清雅好闻,却让初梦的脑袋更沉了。

她眼前渐渐模糊,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靠在石凳上,睡了过去。

初梦陷在混沌的睡梦中,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梦梦,妈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还有你最爱的玉米排骨汤,你起来吃点好不好?”是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像针一样扎在初梦心上。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中看见妈妈红着眼眶,爸爸站在一旁,伸手轻轻揽住妈妈的肩膀,声音沙哑地安慰:“阿兰,别太难过,梦梦会醒的,你先去休息会儿,别熬坏了身子。”

爸爸拉着妈妈要走,初梦急得伸手去抓,紧紧攥住妈妈的手,哽咽道:“爸爸,妈妈,不要走……别离开梦儿……”

“……”

司徒枫坐在床沿,眉头微紧。

方才初梦突然攥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嘴里还喃喃喊着“爸爸”“妈妈”,脸上满是慌乱与不舍。

他望着那双紧闭却仍蹙着的眉头,一声轻叹溢出唇间——恍惚间,竟想起了小时候母妃弥留之际的模样。

那时他才六岁,母妃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用尽最后力气攥着他的小手,声音微弱却温柔:“枫儿,母妃爱你……你要好好活着,母妃别无所求,只求你无忧无虑,平安喜乐……”话音落,她恋恋不舍地闭上眼,握着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度。

“母妃——!”他当时扑在母妃身上痛哭,父王司徒珏坐在床沿,望着离世的爱妃,眼底是掩不住的痛心与荒芜。

思绪回笼,司徒枫看着手中那只温热的小手,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初梦紧锁的眉头上,心底反复思索: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眼底的纯粹与迷茫,是真的,还是刻意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