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初梦站得腿都酸了，只能弯腰用手捶着膝盖，裙摆上沾了不少尘土。
正当她快要忍不住发作时，殿内终于传来司徒浩慵懒又带着几分傲娇的声音：“阿辞，本殿下饿了。”
初梦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你饿了关我什么事？上辈子是没吃过饭吗？
阿辞却转头看向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初梦姑娘，殿下说饿了。”
“饿了就传膳啊，跟我说有什么用？”初梦不解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人——难不成他还指望自己变出食物来？
“初梦姑娘不是会做糕点吗？”阿辞一本正经地提醒，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初梦惊得差点跳起来：“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去给他做点心？”
阿辞郑重地点点头，还对着殿内喊道：“殿下，初梦姑娘这就去做糕点。”
“我……”初梦气得差点咬碎牙，可看着阿辞按在刀柄上的手，只能硬生生把“我杀了他”的话咽回去。
她对着殿门大喊：“等着！我这就去！”喊完，又恶狠狠地瞪了眼极乐殿的匾额，仿佛那木头能被她瞪出洞来。
“带初梦姑娘去厨房。”阿辞话音刚落，垂手立在殿角的宫女已快步上前，素色宫装下摆扫过青砖地面，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姑娘请随奴婢来。”
初梦捏着袖角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恶狠狠地瞪着极乐殿那扇描金雕花的朱漆门，眼底的火气几乎要烧穿门板——这破殿要是能自己着火就好了，最好把里面那位折腾人的主儿也一并烧清醒！
可再不甘，也只能跟着宫女转身，裙摆擦过门槛时，还不忘在心里把司徒浩的祖宗十八代都悄悄问候了一遍。
厨房在偏殿西侧，青砖铺地，靠墙摆着一溜乌木案台，铜制的炊具擦得锃亮，映得人脸色发白。
初梦刚迈进去，原本在案前择菜、劈柴的宫人竟像得了统一号令似的，齐刷刷放下手里的活计，低着头快步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没敢跟她递。
脚步声渐远，偌大的厨房只剩初梦一人。
她望着空荡荡的案台和紧闭的门，心里顿时慌了神，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怎么都走了？好歹留个人搭把手啊……”
“可恶的司徒浩！死耗子！”她跺着脚在原地转圈，嘴里碎碎念个不停，“最好能有只肥猫冲出来，把你这只专欺负人的臭耗子叼走！”抱怨归抱怨，案上的面粉、猪油、糖罐还等着她动手。
初梦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和面，冰凉的瓷盆贴着掌心，她越揉越气，心里竟冒出个荒唐念头：要是能往面团里掺点老鼠药，毒死那姓司徒的就好了！
等蜂蜜糕在蒸笼里散出甜香时，初梦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蒸汽掀开的瞬间，金黄的方糕泛着油光，热气裹着蜂蜜的甜意扑进鼻腔，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从蒸笼里捏起一块，指尖刚碰到温热的糕体，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门口立着个宫女的身影——那宫女正垂着眼，看似没瞧她，可谁知道会不会转头就去司徒浩跟前告状？
初梦手忙脚乱地把糕点塞回盘子，指尖沾了点面粉也顾不上擦，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端着托盘快步往极乐殿走。
托盘边缘的银纹硌着掌心，她心里还在嘀咕：这破糕点，毒死你才好！
“这是什么？”司徒浩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目光扫过桌上的浅黄色方糕，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仿佛那不是糕点，而是什么秽物。
初梦把托盘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脸上的笑容僵得像面具：“回殿下，是蜂蜜桂花糕。您请慢用。”
“为什么是蜂蜜糕？！”司徒浩坐直了些，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语气里满是疑惑，仿佛她做蜂蜜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初梦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你饿了才让我做糕点的吗？现在又嫌东嫌西，这烦人的样子，跟隔壁家那抢了别人玩具还哭闹的熊孩子一模一样！真想抄起案上的茶杯砸在他那张俊脸上，可理智终究压过了火气。
她双手合十，硬生生挤出讨好的笑容：“尊敬的殿下大人，那您想吃什么？小的这就去做。”
“桃花糕。”司徒浩把头扭向一边，耳尖微微泛红，嘴角却藏不住一丝偷笑，语气傲娇得像只讨食的猫，“本殿下要吃桃花糕。”
“呵呵。”初梦在心里冷笑两声，桃花糕？那玩意儿要揉面、醒发，还得用新鲜桃花瓣熬酱，工序麻烦得很，等做好了，他早该饿死了！可她不敢说不，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桃花糕的工序有点复杂，可能要……”
她想说“等改天再做”，话还没说完，司徒浩已起身走到榻边，半躺着靠在软垫上，语气闲散：“无妨，本殿下可以等。昨晚酒喝得多了，刚好再睡一觉。”
说罢，竟真的闭上眼睛，一副“你慢慢做，我不急”的模样。
初梦看着他闲适的侧脸，气得直跺脚，转身冲出了极乐殿。
一回到厨房，她抓起蜂蜜罐往面团里猛倒，琥珀色的蜂蜜顺着罐口往下淌，沾得满手都是：“甜死你！腻死你！让你再折腾我！”
等桃花糕做好时，日头早已夕落，可厨房热意不减反增。
初梦端着托盘往极乐殿走，额头上沾了层薄汗，两颊还蹭了点面粉，活像个刚从面缸里爬出来的小乞丐。
刚进殿门，就见宫人正端着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肴往外撤——翡翠虾仁、红烧狮子头、水晶肘子……每一道都香气扑鼻，初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口水差点流下来：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呢！
“你可真慢。”司徒浩的声音从软榻上传来，他刚用完膳，指尖还捏着块帕子擦手，目光落在初梦额头的黑灰和两颊的白面上，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倒了杯茶抿了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揶揄，“本殿下都饱了。”
“殿下，这桃花糕刚好能当饭后甜点。”初梦把托盘往他面前一放，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
司徒浩连看都没看那糕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晚点本殿下饿了再说。”
初梦的心沉了沉，肚子饿得发慌，喉咙也干得冒火，可眼下最让她担心的还是展洋的安危。
她攥了攥手心，鼓起勇气问道：“殿下，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展洋？”
“本殿下还有公务要处理。”司徒浩放下茶杯，拿起案上的一卷书，语气平淡，“等忙完了再说。”
初梦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那小女子先回去休息，等殿下忙完了，差人唤我一声，我再来。”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本殿下说你可以走了吗？”司徒浩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点笑意，却让初梦浑身一僵。
她转过身，耐心已经耗尽，牙齿咬得咯咯响：“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给本殿下唱个曲解解乏。”司徒浩随意地翻着书页，声音慵懒，仿佛让她唱歌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有完没完了！”初梦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我一大早起来，水没喝一口，饭没吃一粒，为你忙前忙后做糕点，你这也不满意，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徒浩的动作顿住，眉头皱了起来：这女人疯了？竟敢这么跟他说话？她给司徒枫做糕点、唱小曲的时候，不是笑得一脸开心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这么不情愿？
“你活腻了吗？”他把书往案上一扔，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同样是人，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初梦的声音哽咽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肩膀不住地颤抖，“就因为你生得高贵，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吗？爸爸妈妈把我养这么大，从来没对我大声说过话，也没人这么欺负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爸妈，我好想你们……”
越说，她哭得越凶，蹲在地上的身影小小的，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门外的阿辞听到里面的哭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了殿内两人。
司徒浩看着痛哭流涕的初梦，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平日里在宫里，宫人哭是要受罚的，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哭得这么伤心，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初梦的胳膊，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别哭了。”
“哇——”他不说还好，一说，初梦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从小没做过坏事，对谁都好好的，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事……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还被你这么欺负……”
司徒浩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本殿下……以后不整你了还不行吗？”在宫里，除了皇室驾崩，没人敢这么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你知道我有多饿吗？”初梦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我给你做了蜂蜜糕，你不吃；我又给你做桃花糕，做好了你还是不吃……”
她不知道，其实她去做桃花糕的时候，司徒浩早已把那盘蜂蜜糕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