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岩理好账目,将要更衣睡下。
烛火晃动间银光长剑搭在颈处。
“跟我走。”
孙岩点头,任由身后的人揪着他衣领将他带走。
云衔顺着窗,先将孙岩丢进去,自己整理好衣摆,轻松翻进。
孙岩起身,见到季与鸢,脸上神情并不意外。
“孙管家,夜深最适合密谋了。”
“大小姐想问什么?”
季与鸢伸手示意他落座:“那要看孙管家所求为何。”
“侯府倒台那一天求一条命。”
“不求财?”
“这些年季安风光,我也攒了不少的钱财,能藏的已经藏好,其余置办田地房产,只要活着,余生倒也落得清闲。”
“你就不怕我告诉季安?”
“大小姐不会告诉他,夫人病重那两年你们并不好过,你被诬陷送到偏远别院六年,而夫人死的凄惨,他接你回来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回来的行为和态度可不像是要回家好好过日子的。”
季与鸢起身走到他身后幽幽道:“若是我也将你划入计划之中呢?”
孙岩坐的端正,声音从容:“自小你同我还算亲近,那两年我又并未像孙成那蠢货一样跟着落井下石,在下自认为你对我的仇恨不多。既已经向你投诚,自然是有准备。”
孙岩猜到她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直接回答道:“季安本是一介布衣,靠着老定国公才有今日,而你不一样,老定国公只有夫人一个女儿,你是老定国公唯一的后代,只要能到皇上面前,一定限度内你自然可以活命。”
季乾,开国皇帝三请下山的谋士,开国之功,从龙之功,推行新政,改革旧制,培养人才,为新朝鞠躬尽瘁。现今明武帝亦拜其为师。
极尽荣誉加身,以皇家礼仪入葬,死后仍追封。定国公府至今封存,季落成婚时皇帝赏赐数抬嫁礼,她病时仍旧有不少名贵药物赏赐下来。
外祖地位如此崇高的她,借其荫庇能有很大所为。
季与鸢退后几步,给他倒上一杯茶。
“说说你所知道的一切。”
孙岩是他在进京路上救下的流民,孙岩为报恩主动留下做他的书童,伺候他读书。季安原姓关,父母双亡又遭天灾,确实才学极佳,季乾曾拒绝其更改姓氏,但后来季落与其有情意,季安做了上门女婿,这才更改姓氏。
新朝新政,寒门学子出路宽广,季安特意在科考前耽误两日错过时间,而后泣血泣泪的拜在季安门下,此人天生的黑心肠,为了权势地位无所不用极其。
孙岩先前帮他处理了不少的脏事,有的保留证据,随着他的权势更甚,身边有其他高手死侍后孙岩就只是做一个侯府管家。
而季落确实是在季乾离世后忧思太重病倒,但季安并没有给她好好医治,一个女子父亲刚走,原本深情的丈夫更是早有外室,那外室竟还登堂入室,女儿又被诬陷送走,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郑秋月只是隔三差五的去她房里转上一圈,气她刺激她,季安只是不闻不问,人就那样熬走了。
孙岩又被云衔扔回房去。
他所述基本和调查的信息没有出入,有一些细枝末节是她们都未曾调查出来的,包括他的想法在内。
她们所秉持的调查宗旨一直都是以物证为先,以盯梢观察为次,要保证客观。之后才要根据这人的行事作风和个性推演各种可能,尽量全面。
人性是无法调查的,是最难猜的东西。
素雪进屋收茶水,又替她更衣。
“小姐,孙岩为什么会反水?”
调查上说他为报救命之恩任劳任怨,后来季安好起来后更是厚待于他,让他更是忠心,他不是什么高道德的人,脏事自然是没少干。
“世上没有绝对的忠心。”
季安曾放下一切尊严跪着求到季乾门下,为和季乾绑上更深的关系,那时的他将自尊狠狠抛在脑后踩在脚下,装得一幅深情模样,勾引季落,放下面子做上门女婿。
世人耻笑他,府中人看不上他,同僚背后嘲笑他。
得势后又为所谓的那点子自尊,将过往见证过他狼狈一面的人尽数处理掉,现在将自己的尊严脸面抬上云端,耍一通权贵的荣耀嘴脸。
孙岩是为数不多留下的见证过他不堪的人。
季与鸢也算一个。
那些人中他最不愿见的就是季落与季与鸢,那是他卑微的没尊严的被世人耻笑的活着的证明。
越是见就越是狼狈。
装时装的好,忍得住。一但释放就收不回来了。
所以季落会破败病故,所以季与鸢永远赢不了季明瑶,在别院一连六年不闻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季与鸢坐在床边,等着去给窅递消息的云衔回来。
瞥见窗外月光晃动,云衔从房檐进屋,反手将窗关好。
“一个人就不要翻窗了,又不是没给你留门。”
云衔又走到门口将门关严。
再走回季与鸢身边时自觉将面具摘下。
看见他那张好看的脸和坚定的眸子,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在外人面前确实要带好面具,见窅也带?”
“嗯。”云衔眸光微动,片刻才回:“我只是你的,所以只有你不是外人。”
他的语速比常人要慢些,不知是否因此,他的话总是更容易钻进人心。
“过来,坐。”
季与鸢拍拍身下的床。
云衔乖乖挨着她坐好,主动将脸放在她摊开的手掌上。
“再过段时间就不戴了,小乖这么漂亮的脸蛋,就是要放在我身边炫耀给所有人看。”
她捏着他的脸,手感比起一些女子还要好。“到时候我便逢人就炫耀,看!这么漂亮的人是我一人的!”
云衔将脸抬起,脑袋放在她的肩上,在她颈窝轻蹭。
他觉得她有时候很暖,有时候很凉。她暖暖的时候他喜欢抱着,她凉凉的时候他要抱着。
云衔的体型要比她大上许多,这样窝在她怀里,抱起来倒是更顺手些。
她摸摸他的头:“好啦,今天睡床边哦。”
听话的孩子要给奖励的。
云衔猛的抬头眼睛盯着他,比烛火要亮。
乖乖在床的外边缘躺好。
说是床边,但两人睡在这普通尺寸的床上中间并没有太大的缝隙。
云衔只抓着被的一角搭在腹部,这样睡觉暖暖的一点都不冷。
会睡的很舒服,会做梦。
梦中是和她相处的过往,第一次见她是在那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