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颇为不错,安伯侯府宅院占地极广,逛起来倒也不错。
两个婢女手中捧着衣物往主院去。
“诶,你以后绕着孙成的房间走。”
“为什么?”
“你没听说呀?孙成断了腿,寿林堂来看诊的大夫说要他注意保暖。这不,春日里关窗烧炭,冒烟咕咚的,路过时都呛人的很!”
“是嘛!那我可得躲远些,我这嗓子最怕烟呛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季与鸢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知回心情不错,走路时都低声哼着小曲,那炭可是她一大早起来特意选的“好”炭。暖不死他也呛死他!
“嘘,快走快走。”
两人见孙岩过来,忙噤声,低头走过。
“孙管家,你的侄儿你不管管?”季与鸢揶揄道。
孙岩没停下脚步,错身间开口:“一个表的,管他作甚。”
两人错过,知回掏掏耳朵,再三确定她没有听错。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知回不解,那时孙成之所以能为难她们,就是借着孙岩的威风和在府里的地位。
季与鸢继续往前走:“以前是以前,他若再管,丢的可是他自己的利益。”
利益,多美妙的关系。能将人合绑一起,也能分系在两段,任凭谁多胖两斤,都会把另一方扯住悬于空中。
亲的都不在意,何况表的。
池塘光净,倒映出天光云影,偶有几尾巴摇曳而过,涟漪便荡开平静。
“景色可有变化?”
季与鸢缓步而行,知回没了方才的精神。
“一点未变。”
和当年小姐蒙受冤屈时一模一样。
唯一变化的可能是这一花一木被打理得更加用心,更精致豪华。
从青石台阶而上便是一小拱桥,走上桥面,她轻弯腰,手支在栏杆上。
看着桥下的鱼儿在飘落其中的枯叶下竞摆。你藏起我来寻,你后退我追赶。
她朝一旁的云衔伸出手。
在知回一脸疑惑中,云衔从怀中掏出一包鱼食。
“老天,你连这都随身带着?”
“她,喜欢。”
他熟练的将纸包打开,季与鸢抓起一点扬在水中。
他的话倒也没说错,她来以后没多久便让云衔在院子里挖出一个池塘,不过养的不是什么名贵锦鲤,而是她们俩去野外垂钓来的野鱼。
没有活水那些鱼活不了几天。鱼死,便让她炖了分给周围邻居,然后再拉着云衔去钓鱼。
钓不上来还气鱼竿不好,鱼饵不好,选的位置不好。所以云衔总是会多待一个大捞王,每当她兴致缺缺的时候,便靠着过硬的轻功和实力捞鱼上来,将她的小水桶装的满满。
她也算是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之后再别院闲时确实经常能看见她拿着一把鱼食在水池中洒。
知回经常怀疑那些鱼是被撑死的,但她苦于无法证明,只能一把将翻肚皮的鱼丢进锅中。这鱼没白吃那么多食,确实香。
季与鸢并不觉得一直做一件事或者重复做一件事有多无聊,反而在这种情况中放空自己是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就像现在。
她的视线随着鱼而游动,云衔更甚,收了鱼食后就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盯着那些鱼。
知回甚至觉得如果季与鸢身边有水桶的话,下一秒这一池子的锦鲤就会被云衔一股脑扔进桶里。
两位都是高手,但她站不住了,她不理解这鱼有什么好看的。
郑秋月派去盯着季与鸢的人第三次返回。
“你说她还在那儿盯着那群鱼,一动不动?”
“是,甚至动作都没怎变,奴婢看了三次,她几乎未变过。”
郑秋月不解,这人除了疯了莫不是脑子还出了什么问题?一个时辰,就盯着几条破鱼看。还是在那个地方。
“走,咱们去看看。”
郑秋月带上挽香和挽棠两个婢女,朝这边走来。
知回在一旁的树下乘凉,见郑秋月过来有些担心的朝桥边移动。
“与鸢,你很喜欢这些鱼?不如明日我让人在你的清露园中也送去几条让你养着可好?”
得体,从容,微笑的角度很是和善,任谁在场都会认为郑秋月大度无比,面对过去如此伤害过自己的人还能如此的温柔体贴。
季与鸢也这么认为,她从来都是大方赞扬别人的长处和可取之处,所以肯定他们后再打败他们的时候,真是令人无比舒心。
她侧过身来,给了郑秋月一个正面朝向她,但桥上要比地上高处一截。
她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郑秋月感觉后背有些发凉,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小孩,不是那个站在石阶桥上才能与她平视的小女孩。一如当年的位置,可如今的季与鸢身姿优越,站在石阶之上是比她高出那么多的人。
一个用阴翳眼神撇着她的人,毫无温度。
“郑秋月,季安没在府中,这里也没有旁人,别装了,不累么?”
季与鸢的直白让郑秋月的和善一瞬碎裂,面上的笑容逐渐癫狂狰狞。
“我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在别院怎么就没能蹉跎死你这贱人!”
季与鸢右手背在身后,拉住云衔握剑的手腕。
“我也没想到你能这样不要脸,见不得光的外室登堂入室侵吞她人的嫁妆家产。”
郑秋月哼出一声,这贱人脑子有病,嘴倒是还能用。
“你想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推你么?”季与鸢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着她向后退去几步,站定身形。
“你怎有脸面提起当年的事!我那刚成型的孩儿!他都没睁开眼到世上享尽一切荣华富贵!”郑秋月眼眶通红,瞪着她。
“我给你杀我的机会,你上来,我告诉你当时是谁指使我这么做的。”
郑秋月上前一步,被身后的挽香拦着:“夫人,这人是个疯子,你还是别去为好,谁知道她又会发疯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你!”
“哦,原来你对那个孩子的爱不过如此,刚才装那么深情给谁看的?”
郑秋月咬住后槽牙,几乎是磨出来的:“季、与、鸢!”
她甩开挽香的手,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走到季与鸢身前站定。
这个距离,只要她伸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就能掐死这个贱人替自己的儿子报仇!
“是不是想掐死我?可是你不能,我对季安还有用,你偏偏不能杀我。”
郑秋月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季与鸢走进到她身前,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熟悉么?这个位置。”
呼吸吐在她的耳边,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下一瞬腰被人触碰,随后一个用力整个人向后跌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