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与鸢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是温暖春天，丝绦微荡，拨弄湖面涟漪，娘亲牵着她的手，父亲在身后扯着纸鸢，她好似听到自己的笑声。笑着笑着，再睁眼就是灰扑扑的屋顶。
她很清楚自己没几天好活。
那和她七分相像的姑娘说她们本毫无关系，但今后她就是她，她们是季与鸢，她会在她死后成为她，作为顶替身份的报酬，她许她一诺—定为她报昨日仇今日恨。
在她最后的时日里，她要教她写字，教她生活习惯，为她讲述自己过去的一切。
老李负责在后门盯梢，要是有问题就立刻带人进去协助刁嬷嬷，一天到晚盯在这很无聊很磨人，奈何上面给的银钱实在丰厚。
索性几年来都没什么大事，不过偶尔里面两个丫头跑出来被他们抓住几回，又偶尔一些书信被他们拦下烧成灰，还要经常递消息给上面的贵人，陈述这一段时日里院子里的情况。
他还挺喜欢这差事的，尤其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这院子已两天没闹出动静，刁大姐人重言也重，大嗓门闹的很，骂起院里人时他在墙外都听得很清。
这个暂且不提，但刁大姐已快三日没有出门，她平日里都是要出门儿去东市场买些吃食打牙祭，最多不过两日闭门不出，实在奇怪。
两日前她新买丫头进院，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李敲门，没等第三下，门就开来。“刁大姐你…”
来人不是刁大姐，而是他重点盯梢对象季与鸢。可她不应该是缠绵病榻，怎得如此身姿挺拔，精神饱满？
老李朝门里看去：“刁大姐呢？”
“那狗东西被我剁了。”语气仿佛不过是随手摔个杯子般。
“什……什么！”老李在镇上混了许多年，他明白，刁大姐被她杀了，饶是他抢财逼人也没沾染过人命官司，她竟就这样面不改色的挂在嘴边。
他向后挪动两步，这事儿得上报贵人！
只见面前门被她大敞开来，便脖颈一凉。后面悄无声息的就站着一人，那剑紧贴着他的肉。剑步步向前，他也不得不步步向前直到踏进院子。
圆门洞两侧树影叠叠，风吹摆动下毫无美感，像是会吞人的怪物。
“云衔收剑，别给人吓坏了胆。”
老李轻轻点头，可不咋，这么锋利，轻轻一下就要他小命。
剑入鞘声音清脆，只是人还站在后面没挪动半分。
“李三顺，常年混在街头巷尾，碰巧郑秋月的酬劳丰厚，你得以讨个老婆，今年家中还添新丁。”
她笑的好看，却没有温度：“郑秋月的钱你照挣，你一条老命无趣，可幼儿啼哭和断气可都是干脆到令人愉悦。”
老李冷汗直流，双腿一抖跪在地上：“明白，小的明白，要是哪天小的不明白了还请小姐指点！”
云衔接受到眼神示意，离开他身后。
老李连走带跑，得回家，先回家看看他老李家独苗！
......
“有四波人往别院去了。”素雪放下手中的梳子：“季安派去调查的人，百里策也派人，郑秋月私下又派了自己的人，还有，骁扬将军的人。”
季与鸢挑眉，并不意外。这可是她特意安排好的偶遇啊。
进城门前锦鸟带来沈耀巡逻时间以及最新动向，算准时间沈耀会在那时路过安伯侯府门前。那天她头上绑带的系法可是沈耀教她的，他独一门的绳结。
“另外，师父没把药交给梅寐，他说放心不下，要亲自送来。”
“无碍，随他吧。”季与鸢想了一下：“让梅寐稍微拖住他一些，别太早到。”
他是个人，要去哪儿她管不了。反正过几日也需要他入京的。
渔野亭做的可是诚信生意，季明瑶下单让她死，那她就得真真切切小死一下。估计李榆白是不放心她服药。
是该想想怎么让他登场才好，李榆白的名声太大，尤其是两年前承袭梦天神医之名后，为避免麻烦干脆四处云游去，随缘而来。
梦天神医名号由师徒之间代代传承，天下闻名。
宋书婷如约在第三日下午来到渔野亭，听到轻竹报价二百两黄金时有些迟疑，因为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要补上三百两黄金。
这种情况轻竹见多了，渔野亭从不随意报价，自然是对客人的信息也有十足了解才会接单。
“宋夫人，付清依不只是尚书嫡女，更是端王妃，皇室之人。她的命可不止这点黄金就能解决的。”
宋书婷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烂，她当然清楚，哪怕是买杀手死侍这些黄金都办不成她想要的事。目前她手里确实能凑出这些黄金来，但凑出后自己手中的留存就不够了。
但转念又想，若待付清依死后她平安生下孩儿升为侧妃，要多少财富没有？
“好，今晚我会派人将定金送来。”
从来没人敢逃渔野亭的单，既然敢杀人的勾当，敢让渔野亭进行调查，想要逃单就要做好准备接受渔野亭的全面惩处。人活在世谁没点弱点把柄，害怕之事呢。
宋书婷拿着轻竹给的专属暗号木雕进入马车。
车轮滚滚间车帘飘起，路边的季明瑶看得清楚，里面坐的就是宋书婷。
这个方位，从渔野亭出来的？难不成她也知道这家店真正的生意，前来下单的？针对谁，她还是付清依？
一股莫名烦躁涌上心头。她脚步加快，来到渔野亭。
轻竹站在台后，一脸得体的和善微笑：“季小姐有什么需要么？”
季明瑶走上前低声问道：“刚才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怀王府的？”
“季小姐，本店有规矩，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季明瑶盯着她，心里了然。面前人的眼神躲闪，宋书婷必然来过无疑，而且是来下单的。
这种店绝非金钱能收买的，看来要想别的方法打探宋书婷到底想针对谁。
“那我的单？”
“两单本店全部接下，第一件定金五百两黄金，事后要再付五百两黄金。第二件酬劳要侯府的那颗夜明珠。”
季明瑶的表情比起刚才的宋书婷更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