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鬼手老K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缓缓扫过每一个低垂的头颅。
他那只包裹在黑手套里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
“我们中间,有鬼。”他的声音嘶哑而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一只把我们的账本,我们的命,都往外送的鬼。”
没有人敢抬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老K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账房先生身上。
那人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K,K哥……我……”
“老金,”老K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你跟了我十年。账目做得最好,算盘打得最精。告诉我,昨晚你偷偷去邮局,是给你乡下的老娘寄钱,还是寄别的什么?”
老金的嘴唇哆嗦着,汗水浸透了他的衣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K笑了,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的勃朗宁手枪,放在桌上,推到老金面前。
“你自己来,我给你留个体面。”
老金惊恐地看着那把枪,猛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K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老K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一般的残忍。
他不再看老金,而是转向其他人,“看来,他需要我帮他体面。”
话音未落,他闪电般抓起手枪,枪声在封闭的房间里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金的哀求戛然而止,额头上多了一个狰狞的血洞,身体抽搐着倒在血泊之中。
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老K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将枪扔回桌上,眼神冰冷地环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记住,背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
没人看到,在老K身后阴影里的一个亲信,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废弃仓库的阁楼里,哑妹正蜷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窗户被粗大的铁栏封死,门外是两名壮汉看守。
她就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插翅难飞。
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汽笛声,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根不起眼的发卡,用牙齿将其咬直,然后匍匐到门边,将细长的金属丝小心翼翼地探入门上的老式铜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
外面看守的脚步声来回踱步,每一次靠近都让她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终于,在金属丝又一次轻轻拨动后,“咔哒”一声微响,如同天籁。
锁开了。
她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迅速爬回角落,撕开自己贴身内衣的夹层。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胶卷被蜡封着,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不仅仅是鬼手老K那本记录着所有罪恶的真账本扫描件,更有一份他多年来藏匿资产和落脚点的详细清单。
她来到窗边,透过铁栏的缝隙,一只灰色的信鸽正安静地停在窗台上,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
这是她和沈舟约定的最后信号。
她熟练地将胶卷塞进信鸽腿上特制的脚环内,轻轻抚摸了一下信鸽的羽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一条窗缝,将它送入沉沉的夜幕之中。
信鸽振翅高飞,瞬间消失在城市的灯火与阴影里。
哑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但她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半小时后,沈舟在暗房的红色灯光下,屏住呼吸,看着显影液中的胶片逐渐清晰。
当他将图像放大投影在墙上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账本的内容触目惊心,但真正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其中一页特殊的附件。
那是一份官方文件的扫描件,日期是1972年3月17日。
文件内容是关于接收一份城市地下管网总图的副本,而在签收人一栏,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壹号”。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文件旁的备注,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永镇之基,不可示人。”
这八个字仿佛带着一股来自历史深处的寒气,让整个暗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永镇之基?
到底是要镇压什么?
文件的下方,还有一张手绘的草图,线条潦草却精准。
图上赫然标注着市委大楼的地下结构,在地下七米深处,有一个官方图纸上从未登记过的密室。
而通往密室的入口,被一个红圈圈出,旁边写着三个字——子母钟。
更确切地说,是子母钟机房的后墙。
就在这时,陈老板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般打到了周慕白秘书的私人手机上。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惊惶失措,几乎是在尖叫:“账本是假的!我们被耍了!姓周的肯定知道什么,你马上告诉他,立刻处理掉那个姓沈的拍卖佬!现在!马上!”
这段歇斯底里的通话,被苏媚通过早就植入的监听程序,一字不差地转录下来,发送到了沈舟的手机上。
沈舟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他将手中的放大镜轻轻放下,对身边的萧清影说:“周慕白这只老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他不是在等消息,他是在亲自操盘。他对老K的动向,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清楚。”
他沉吟片刻,下达了指令:“清影,动用我们在港媒的关系,安排一篇匿名财经评论,越快越好。标题就叫——《钟鸣实业:谁在操控城市的地下命脉?》。”
这篇文章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第二天清晨引爆了舆论。
鬼手老K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份报纸,他看着那刺眼的标题,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地下命脉”这四个字,像一把尖刀直插他的心脏。
知道这个词的,除了核心圈子,就只有那个该死的哑巴!
“是她!一定是那个贱人!”老K嘶吼着,一脚踹翻了身边的茶几,带着几个手下疯了一般冲向仓库。
然而,当他们撞开阁楼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扇被撬开的窗户,冷风正呼呼地灌进来。
而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上,一个用暗红色液体写成的巨大“算”字,笔锋诡异,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无比。
那颜色,分明是血。
老K死死盯着那个“算”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那个传说中从未失手的玄学大师,那个能用风水杀人、用八字算命的神秘对手。
这一刻,他所有的愤怒都转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以为的泄密,在他看来,已经升级为了一场来自未知力量的诅咒和审判。
“烧!把所有的备份资料,所有的盘,全都给我烧了!一张纸都不要留!”他发疯似的下令,声音都在颤抖,“包括那份销毁令的复印件!快!”
他不知道,这个“算”字,正是沈舟精心设计的心理陷阱,目的就是让他自乱阵脚,亲手毁灭掉最后一份能将周慕白钉死的关键证据。
城市的另一边,一条废弃的地下排水管道中,水声潺潺。
阿蛇带着两个伙计,用冲锋枪的火力压制住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枪手,掩护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钻出井盖。
正是刚刚从仓库逃出的哑妹。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后,追兵被暂时击退。
阿蛇将哑妹拉到安全的角落,递给她一瓶水。
哑妹大口喘息着,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污垢,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塞到阿蛇手里。
那是一块小小的黄铜牌,入手极沉,上面用古法雕刻着一个算盘的图案,正是传说中“红算盘”的最后一块。
在铜牌的背面,刻着三个清晰的英文字母缩写——Z.M.B.
当这块铜牌和哑妹的最后情报送到沈舟面前时,他正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市委大楼的轮廓。
他拿起桌上那本红皮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录着他所有的推测和线索。
他将这三个字母缓缓写在周慕白的名字旁边。
Z.M.B.——周慕白。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当年的“壹号”,就是他。
沈舟缓缓合上笔记本,封面上的烫金纹路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他轻声低语,像是在对一个遥远的亡魂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最终的判决:“周慕白……你代签的,不只是文件,是命。”
深夜,零点。
市委大楼顶端的子母钟,准时响起了悠扬而厚重的报时声。
一声,两声……钟声穿透夜色,回荡在城市的上空,仿佛是这座城市亙古不变的心跳。
沈舟站在远处一栋大厦的楼顶,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手持高倍望远镜,镜头牢牢锁定着远方的钟房。
六声钟响过后,整个城市都在等待第七声的落下。
然而,第七声钟声,只响出了一个短促而怪异的半音,便戛然而止。
就像一首完美的乐曲在高潮处被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习惯了钟声的市民或许只会感到一丝诧异,但对沈舟而言,这中断的钟声,无异于一声惊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望远镜中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但他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放下望远镜,嘴里吐出几个字,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
“有人在调钟。”
这个信号,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更致命。
这不是故障,是人为的干预。
是敌人发出的挑战书,也是一个陷阱启动的预兆。
镜头无声地拉远,掠过沈舟冷峻的侧脸,越过寂静的城市夜空,最终悬停在市委大楼的钟房窗口。
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依稀可以看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正将一把特制的工具死死卡在巨大钟摆的齿轮之间。
时钟已经停摆,而一个为某些人量身定做的、名为“命运”的巨大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下一次钟声重响之时,不知将为谁送葬。
子母钟第七声戛然而止的刹那,沈舟已从楼顶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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