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可算到了。”中年男子朗声笑道,快步上前。
“大哥。”墨江白下了马车,与来人把臂相视,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此人正是墨江白的长兄,现任户部左侍郎的墨江风。
“这位便是张墨张中郎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表人才。”墨江风目光转向随后下车的张墨,笑容和煦。
“末将张墨,见过墨侍郎。”张墨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到了这里就是自家人。”墨江风笑着虚扶,态度热情,尽显长袖善舞的本色。
他的目光又在亲密地站在张墨身边的墨月身上扫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显然已是将张墨视作了“自家人”。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下后,一位身着四品官服、面容精干、带着几分官威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下,正是墨江白的二哥,京兆尹墨江澜。
“三弟,张将军,一路辛苦。”墨江澜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味道:“刚散衙,来迟一步,莫怪莫怪。”
墨家三兄弟终于在京城团聚,气氛顿时更加热络。墨江白又将张墨正式引荐给二哥。
众人寒暄着进入府中。
墨府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回廊曲折,尽显百年世家的底蕴和奢华。仆从如云,规矩森严。
张墨被安排住进了一处极为雅致安静的客院,待遇完全是按照家族贵婿的标准,而非普通将领。
墨月则像回了自己家一样,指挥着下人给张墨安排各种用度,忙前忙后,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看得墨江风、墨江澜两位伯父相视而笑,心中更是了然。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傍晚,墨江风便在府中设下家宴,为墨江白和张墨接风洗尘。
宴席过后,墨江风屏退左右,只留下墨家三兄弟和张墨,进入书房。墨月本想赖着旁听,也被墨江白以“大人商议正事”为由劝走了。
书房内,茶香袅袅,气氛却有些凝重。
墨江风收起宴席上的和煦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三弟,张将军,此次兵部突然召你二人同时入京,绝非寻常。
朝中的风声,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
陛下龙体欠妥,如今几位皇子动作频频,尤其是四殿下和七殿下,更是势同水火。兵部这次召你们前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墨江澜接口道,语气带着京兆尹特有的务实和忧虑:“如今京城就像一个大漩涡,一不小心卷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我们墨家在京城经营百年,如今三弟你和张将军又手握北疆兵权,更是各方极力想要拉拢或者打压的对象。
此次召见,是危机,也是险境。我们必须尽快统一意见,拿出个章程来。”
墨江白叹了口气,将七皇子之前试图通过“通商”拉拢张墨,以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如今看来,七皇子是志在必得,软的不行,恐怕要来硬的了。大哥,二哥,你们在京中,消息灵通,可知如今到底是何形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们兄弟三个各抒己见,不过想法都是差不多,就是保持中立,直到夺嫡之争尘埃落定再做选择。
张墨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没有发表一句意见和建议。
这时墨江澜转头看向张墨,问道:“张将军,你对此事如何看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下首,一直沉默品茶,静听他们说话的张墨。
墨江风抚须问道:“张将军,你年轻有为,眼光独到,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但说无妨,此处皆是自己人。”
言语间,他已然将张墨视作了墨家核心决策层的一员。
张墨放下茶盏,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墨家三兄弟,缓缓开口:“三位大人,末将以为,当下局势,首重‘稳’字。”
他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夺嫡之争,凶险万分。无论四皇子还是七皇子,此刻势力皆未明朗,胜负远未可知。
贸然站队,如同赌博,赌赢固然可喜,但若赌输,便是万劫不复。
我辈边将,首要之责乃镇守疆土,护卫社稷。因此,在尘埃落定之前,最好的策略,便是谨守中立,静观其变。”
墨江风微微点头:“此言甚是稳妥。但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不会让我们安稳中立。”
“侍郎大人所虑极是。”张墨话锋一转:“若对方逼迫过甚,以至于墨家不得不做出选择之时……”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末将建议,若真到了那一步,或可倾向于四皇子赵琛。”
“哦?为何是四皇子?”墨江澜好奇地问道:“据我所知,七皇子似乎更得陛下和一些勋贵欢心,出手也更为大方。”
张墨沉声道:“正因为七皇子过于依赖内宦、勋贵和财阀,其手段往往倾向于阴谋。诸如拉拢边将、许以重利、甚至可能暗中与境外势力有所勾连。
此等行径,或可争一时之利,但绝非治国安邦的煌煌大道,根基不稳,后患无穷。”
“而四皇子,据末将所知,虽看似低调,却更得部分务实朝臣和军中稳健派的支持。其行事风格更偏向于阳谋,即在规则之内,凭借实力、政策和人心来竞争。
阴谋诡计可逞一时之快,但唯有阳谋正道,才能走得长远,才能真正稳固江山社稷。
从长远看,支持一位可能更注重规则和秩序的皇子,或许更符合国家的利益,也更能保障我等的安全。”
一番话,分析得透彻清晰,角度新颖而深刻,完全跳出了寻常官员看待夺嫡之争的窠臼,而是从治国理念和长远利益的高度来考量。
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墨江风、墨江澜、墨江白三兄弟都陷入了沉思,脸上皆露出惊异和赞赏之色。
他们久居官场,权衡利弊多从派系、实力、利益交换出发,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从“阴谋”与“阳谋”的本质区别来剖析两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