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拾味坊的招牌,姜拾拾已经在后院洗第三遍手了。
炭灰混着焦味,怎么搓都去不干净。她甩了甩水珠,换上藕荷色短襦,银奶茶勺簪回发间,顺手把昨夜带回的空奶茶杯塞进布袋。
伙计掀门板的声音传来时,她已经坐在柜台后,面前摊着三份策论。
“小姐,真要去?”小桃捧着热茶,“您昨儿一身灰回来,连茶都没喝一口。”
“越不喝,越得去。”她吹了口茶,“人一歇,事就凉了。”
马车停在宫门外,她没等人扶,自己跳下来。朝臣三三两两往大殿走,见她过来,脚步都慢了半拍。
有人冷笑:“妖女也配面圣?”
她当没听见,径直走进大殿。
皇帝坐在上头,脸色沉得能滴出水。铜雀台的事他刚听完太医令的禀报,太后遗骸里查出大量夜光粉与砒霜混合物,和灯芯残留成分一致。
“姜氏拾拾。”他开口,“你昨夜在铜雀台,可有私心?”
“有。”她站得笔直,“我为原主报仇,也为活人讨条活路。灯毒三月,日耗三千两解毒,若早用活性炭过滤,能省九成开支。这不是私仇,是财政漏洞。”
殿内一静。
太医令立刻出列:“回陛下,活性炭吸附毒雾之效,臣已验明属实。拾味坊冷饮机所用材料,确可大规模制备。”
皇帝眼神动了动。
她趁机递上策论:“减商税,活市井;开边贸,充国库;设商会,自治行。三策落地,三年内可让国税翻倍。”
“放肆!”礼部尚书猛地站起,“一商女竟敢议国策?牝鸡司晨,国之不祥!”
户部尚书也附和:“市井之利,岂能入庙堂?”
她不急不恼,只问:“去年北狄互市,收税多少?”
没人答。
她自己说了:“四万两。而拾味坊一家外销奶茶,三个月缴税十七万两。您说的‘市井’,是哪个市井?”
满殿哑然。
皇帝盯着她,忽然提笔,龙飞凤舞写下四个大字:“商圣姜氏”。
接着掷笔于地:“即日起,姜拾拾所奏商事,如朕亲临,百官不得阻。此为金口玉言,违者以抗旨论处。”
殿内哗然。
柳尚书站在人群里,脸色变了又变。他女儿柳莺莺前些日子还在贵女圈骂姜拾拾“不守妇道”,如今人家直接被皇帝封了“商圣”,连六部都得让路。
“陛下!”刑部尚书还想争,“此女来历不明,焉知不是妖人附体?”
话音未落,太子萧景珩从侧殿步入,玄色朝服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走到殿中,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啪地甩在地上。
“北狄边境互市实录。”他声音冷得像冰,“拾味坊外销奶茶,带动丝绸、瓷器、茶叶出口,三个月为国库增收三倍。你们骂她市井,可市井之利,已超你们三年赋税总和。”
他扫视群臣:“现在,是要继续骂,还是按她说的办?”
没人敢接话。
柳尚书额头冒汗。他知道这风向变了。再犟下去,别说升迁,怕是连位置都保不住。
他咬牙,第一个跪下:“圣上英明!”
这一跪,像推倒第一块砖。
其余官员迟疑片刻,纷纷跪地附和。
“圣上英明!”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姜拾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没看那些跪着的人,只盯着地上那卷文书。
“有。”她说,“我想把‘防渣男香囊’卖到北狄去。”
底下有人想笑,可看着太子那张冷脸,又不敢笑。
她继续道:“北狄贵族爱戴香囊,咱们加点驱虫药,再印上‘单身免撩’四个字,保证畅销。顺便,把大周商旗插进他们王庭。”
萧景珩眼皮跳了跳。
皇帝却笑了:“准了。”
她转身要走,户部尚书忽然开口:“姜姑娘,新政虽立,可执行还需时日。您这‘金口玉言’……未必真能落地。”
她停下脚步,回头。
“哦?”
“比如减税,涉及账册重审、吏员调配、地方稽查,哪一环都能卡死。”
她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扔在案上。
“这是拾味坊的供应链令牌。从原料采购到铺货结算,全程数字化管理。你要卡,我就晒账。全大周百姓都能看——哪位大人卡了民生财路,我直播通报。”
户部尚书脸色一白。
她走到殿门口,阳光打在银奶茶勺上,闪了一下。
“对了。”她回头,“我忘了说,拾味坊今晚上线‘御赐金口玉言’联名款奶茶,买一送一,凭官凭可打九折。”
没人接话。
她笑了笑,抬脚跨出大殿。
台阶下,一辆马车静静等着。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姜念念的脸。
“姐,布庄的订单爆了。”她压低声音,“全城贵女抢着订‘商圣同款’马面裙。”
姜拾拾撩裙上车,顺手把那枚铜牌丢给她。
“加印五千件。”她说,“文案写‘穿这条裙,朝堂都说好’。”
马车启动,轮子碾过青石路。
她靠在车厢里,闭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下一步。”她从布袋里摸出一张新纸条,提笔写下:
“建立全国商会网络,打通南北商路。”
写完,塞进空奶茶杯,拧紧盖子。
杯子放进布袋,压在那张未写完的“灭灯成功,但——”下面。
马车拐过街角,迎面撞上一队巡城卫。
为首的副统领认出车帘上的拾味坊标志,立刻挥手让道。
车轮滚滚向前。
她掀起帘子,看了眼皇宫方向。
那里,一块“商圣”匾额正被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