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合上的声音刚落,姜拾拾顺手把笔往砚台里一插,指尖习惯性地摸向发间那支银簪。
这一摸,不对劲。
簪尾原本光滑的接口处,多了个细微的凸起,像是谁偷偷焊了颗米粒上去。她眯眼看了看,没声张,只淡淡吩咐小六:“今晚工坊提前关门,所有人领双倍工钱,回家睡觉。”
小六愣了下:“又出事了?”
“不是出事。”她把簪子轻轻拔下来,对着烛光转了半圈,“是好事上门,但得换个地方接。”
回到丞相府西厢密室,她烧了壶热茶,把银簪搁在杯口上熏。蒸汽一冲,簪身微响,咔哒一声,尾端弹开一道细缝。她用镊子夹出里面卷成针尖大小的丝帛,铺在灯下。
是一张图。
线条极细,像用鼠须笔蘸着墨汁描出来的,边缘残缺,但能辨认出宫殿格局——中轴三殿,偏院带水牢,角楼底下还标了个红点,写着两个小字:地钥。
姜拾拾盯着看了足足半盏茶,忽然笑了:“好家伙,我当它是创业纪念品,结果它是前朝房产证?”
她立刻叫来心腹丫鬟绿枝:“去花园走一圈,大声说‘小姐今夜得了绝密之物,藏在梳妆匣第三格’,说完就装肚子疼,回房躺着。”
绿枝瞪眼:“真说啊?万一……”
“万一有人偷听?”姜拾拾把图拓印完,吹干墨迹,“那就让他们听听看,顺便记清楚——我给他们的入场券,只有今晚有效。”
当晚三更,风静月黑。
东厢卧房窗棂突然裂开一道缝,黑影翻入,直扑床头。枕头边那支仿制银簪正静静躺着,他伸手就抓。
下一秒,屋顶机关触发,石灰粉倾盆而下,洒了他满头满脸。刺客闷哼一声,挥刀乱劈,却砍空了人影。
暗格后,姜拾拾早已换装蹲守,见他转身欲逃,抬手就是一喷。
“滋——”
辣椒水精准糊脸。
刺客踉跄后退,撞翻屏风,她趁机扑上,一把扯下他肩头布片,反脚踹开侧门,任其夺路而逃。
等绿枝提灯赶来,只见满地白粉,床上假人被砍了七八刀。
“跑了?”姜拾拾抖了抖手里的布片,在烛光下翻看,“跑得好。这料子,宫里织造局特供,专用于太后近卫内袍。”
绿枝倒吸一口凉气:“她动手了?”
“不是她,还能是谁?”她把布片收进袖袋,“图上有地牢,地牢里有人,那人知道当年真相。太后怕的不是图,是活口。”
第二天午时,拾味坊顶楼搭起高台,铜镜投影亮起,坊外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姜拾拾站上台,银簪在手中一转,当场拆解,将微型丝帛展开贴在镜面上。
“家人们!”她声音清脆,“今天不卖奶茶,卖情报!前朝皇宫密道图,全网独一份,仅此一单!”
底下哗然。
“这真是真的?”
“密道通哪儿啊?”
她举起手:“想要?拿铜雀灯芯来换!一根不行,得齐整整九根!少一根,图当场烧。”
人群炸了。
“铜雀灯芯可是宫中重器,哪能随便拿出来?”
“她疯了吧?敢跟宫里谈条件?”
姜拾拾冷笑:“不然呢?等着太后派第二拨人来杀我?还是等你们哪个好心人替我去天牢救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我知道你们不敢。但太后也不敢——她要是敢毁灯芯,说明她心里有鬼。我不怕她不换,就怕她装到底。”
话音未落,远处宫墙方向一阵骚动,几队禁军匆匆出宫,往天牢方向疾行。
姜拾拾眼神一沉,立刻召来信鸽,塞入一张字条和那块布料残片,写下地址:城南裴府别院。
字条上只有一句:
“戌时三刻,天牢西角门,救一个穿灰裙的老妇,迟则生变。”
夜半,乌云压顶。
天牢西侧,守卫换岗间隙,三道黑影突袭而来,刀光闪动,瞬息间放倒两名狱卒。为首之人蒙面持剑,一脚踹开囚室铁门。
屋里,一名枯瘦老妇蜷在角落,听见动静惊恐抬头。
“别怕。”那人低声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老妇摇头:“走不了……她们天天喂我药,我腿……”
话未说完,他已俯身将人背起,冷声道:“那就我背你。”
外面厮杀声起,火把晃动,大批守卫围拢。他抽出腰间短刃,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墙上一道隐秘符文上。
地面微震,墙角砖石滑开,露出地道入口。
“走!”他低吼。
身后箭雨落下,一人中箭倒地,另一人拼死断后。他背着老妇跃入地道,砖门闭合瞬间,一支长矛擦背而过。
地道深处,脚步声渐远。
城外别院,裴少卿靠在门框上,手里攥着那片宫布,指节发白。门开时,他一眼看见被救出的老妇,脸色骤变。
“果然是她……”
老妇抬眼看他,嘴唇颤抖:“你是……裴家的孩子?”
他没答,只挥手让人安置她休息,转身走入院中。
夜风吹起他半边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新鲜刀伤。他低头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正是白天收到的那张字条。
上面除了指令,还有一行小字:
“若她活着出来,你就算赎了一半罪。”
他捏紧纸角,喃喃:“另一半……是不是得拿命填?”
与此同时,拾味坊密室。
姜拾拾坐在灯下,面前摊着密道图副本,手里端着一杯新泡的茉莉奶红。她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轻声道:“太后今晚一定会查宫布流向,会发现少了一块。”
她抬手,将图一角折起,盖住那个写着“地钥”的红点。
“但她不会想到,我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地图。”
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屋檐,落在院外墙头,随即消失。
她不动声色,只把杯底残留的奶茶缓缓倒进花盆。
乳白色的液体渗入泥土,隐约映出一丝淡蓝荧光。
她看着那光,嘴角微扬。
“下次见面,咱们换个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