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核深处,岩浆如沸,一锅通天巨灶自大地脉络中缓缓成型,火纹游走,似古老菜谱上的工整批注,字字滚烫——
“早饭·敬英灵——白粥一锅,盐少许,泪三滴。”
灰嬷嬷跪在灶沿,双手颤抖,将那张残破的菜谱缓缓投入火中。
纸页未燃先颤,仿佛承载了千钧记忆,火光映照她沟壑纵横的脸,泪水砸落灶心,溅起三缕青烟,如魂归故里。
“主上……这是您当年写的‘战魂早餐’。”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他们都说,战死的英灵不配吃人世烟火,说那是软弱的象征……可您说——”
她顿了顿,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泪却流得更凶。
“‘活着的,和死了的,都该吃口热乎的。’”
话音落,火域轰鸣!
岩浆翻滚如粥,乳白泛起,米香竟真从烈焰中弥漫而出,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暖意。
万千虚影自火中浮现,皆是残甲断刃、魂火摇曳的战士,他们列阵而立,无声跪拜,齐声低诵,声如风过荒原:
“谢灶神赐饭。”
萧战站在灶心中央,围裙早已焚尽,左眼“寂灭”二字幽幽亮起,却不再有杀意,唯有守护的执念如火不熄。
他手中木勺轻搅,勺柄深入地核,仿佛拨动的是天地的命脉。
他低头看着翻滚的岩浆,轻声道:“人说修道无情,可我萧战,宁可道不成,也不负这一口灶火。”
就在这温情如粥、英灵饮暖的刹那——
“嗤!”
一道黑影贴地疾掠,如油入火,无声无息。
熔膳使·焦面自裂隙中闪出,手中捧着一口乌光森森的“断情锅”,锅身刻满“忘亲”“断爱”“绝念”咒文,此刻正贪婪吞吸着四周逸散的灶火气息。
他双目赤红,嘴角狞笑:“萧战!你用火温粥,我用火焚心!你护的是软弱,我炼的才是大道!”
他猛地催动锅印,欲将祖灶核心的源火强行抽离,炼制那传说中的“无情面汤”——此汤一成,可煮断修士七情六欲,令其彻底沦为无情真帝的走狗。
“今日,我就以你这温情之火,炼出万劫不复的绝情之道!”
锅口张开如巨兽,黑焰倒卷,竟真将一缕灶心火抽离!
可就在这时——
“嗝——!”
一声奶气十足的打嗝,突兀响起。
岩浆翻滚中,灶童阿嗝蹦了出来,小脸通红,嘴里还叼着半块烤得焦香的“记忆年糕”,奶香味混着混沌火气喷出,正中“断情锅”底。
“热乎!”阿嗝咧嘴一笑,小手一拍岩浆,“爸爸说,火要给对的人用!”
轰——!
一道混沌火雷自他口中炸出,竟是以“奶香”为引、“温情”为核,轰得断情锅当场变形!
锅身扭曲,咒文崩裂,锅底裂开一道缝,汤底瞬间被地火侵入,转为乳白浓汤,香气扑鼻,竟是“骨汤浓白”的上等火候!
焦面惨叫一声,抱着变形的锅连连后退:“不可能!无情之器怎会……怎会变成……厨具——!?”
萧战缓缓转身,木勺轻点地面,火纹如菜谱般自动翻页——
“午饭·祭温情——红烧帝兵,主料:执念,辅料:悔恨,火候:中火慢炖。”
他眸光一冷,勺尖轻挑,三道火线破空而出,如炒菜甩勺般精准——
第一道,缠住焦面腰身,将他整个人“扔”进翻滚岩浆锅,如焯水去腥;
第二道,直追无涎残留在天地间的执念残影,将其卷入火中,如爆香姜蒜;
第三道,则刺破虚空,勾出一片飘荡的帝座残片——正是苏沐雪当年休夫时,斩落的“永恒帝座”碎片,上刻“弃情登天”四字。
三物入锅,咕嘟作响。
焦面在岩浆中翻滚,惨叫连连,可叫着叫着,声音竟软了下来:“我……我的情断了……可为啥……想喝一口?这汤……好香……我娘……我娘以前也这样炖过……”
无涎的残影在火中扭曲,咒文崩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竟低声呢喃:“妹妹……那碗米粥……我没喝完……”
而那帝座残片,在火中渐渐褪去冰冷神性,浮现出一行被遗忘的旧字——
“愿与战儿,共炊一灶,白首不离。”
那是苏沐雪年轻时,亲手刻下的婚誓。
萧战看着锅中翻滚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火,从来不是用来毁灭的。它是记忆的薪柴,是人心的温度。”
他缓缓举起木勺,搅动整片地火岩浆,如厨师翻炒一锅人间至味。
火光冲天,照彻三千界边缘。
而在那最幽暗的裂隙之外,残甲统帅猛然抬头,望着地核方向冲天而起的火柱,瞳孔骤缩。
“那是……灶火?”
他身后,无数英灵悄然列阵,骸骨森然,魂火微弱。
“主上……还在煮饭啊……”一名独臂英灵低声呢喃。
残甲统帅握紧锈剑,声音沙哑如磨刀:“护灶……护主上最后的记忆。”地核深处,火域如沸,祖灶高悬,火纹流转如命脉搏动。
那一锅翻滚的岩浆早已不似凡火,它承载着记忆、执念与未竟之情,每一缕火舌舔舐虚空,都似在低语一段被遗忘的过往。
而在裂隙之外,残甲统帅怒吼如雷,锈迹斑斑的战甲在死气侵蚀下寸寸崩裂,却仍挺立如山。
“护灶!护主上最后的记忆!”
他一剑劈出,锈刃斩断三名烬母教死士的头颅,魂火自颅顶喷涌而出,化作一道赤红火墙,将敌潮暂时阻隔。
身后,千余名英灵列阵而立,骸骨森然,魂火微弱,却无一人后退。
“统帅……”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风中飘散,那是一名只剩半副骨架的老英灵,胸腔里跳动着最后一缕青烟,“记得吗?那年冬天,风雪封山,我们被困在北荒裂谷……主上踩着战靴,背着口铁锅,一路杀穿雪暴,给我们每人煮了碗姜汤。”
他声音渐弱,魂火摇曳。
“你说……修道之人,不该贪恋人间烟火。可那天,你喝完汤,偷偷把碗底的姜片都嚼了。”
残甲统帅瞳孔中的火焰剧烈跳动,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锈剑,指节崩裂,血与火混流。
“记得。”他嗓音沙哑,如磨刀石碾过铁骨,“所以我今天,替他守火。”
话音落,老英灵的魂火彻底熄灭,骸骨轰然倒地,化作薪柴投入火墙。
其余英灵见状,纷纷撕裂自身魂核,主动燃起魂焰——一具具残骸跃入火海,如飞蛾扑火,以骨为柴,以命为薪,只为护住那地核深处,那一缕人间烟火不灭。
火墙暴涨千丈,将整片裂隙封死,烬母教大军被焚为灰烬,连执念都无法留存。
与此同时,火域中心。
萧战站在祖灶之巅,左眼“寂灭”幽光流转,手中木勺轻抬,勺尖滴落一滴晶莹——那是他亲手剥离的一段记忆。
“萧玥解封那日……她没哭,只轻轻喊了声‘爹’。”他低声自语,嘴角微扬,又带一丝苦涩,“我把饭烧糊了。”
记忆化作流光,落入灶心。
刹那间,火域轰鸣,岩浆翻腾如怒潮,祖灶表面火纹自动重组,浮现出第二行古老铭文——
“午饭已祭,温情不灭。”
虚空中,一道机械却温和的系统提示响起:
【叮!
“守护”类增幅解锁——可自定义“护崽反伤”“记忆温养”“亲情共鸣”等被动增益,绑定战帝血脉生效。】
萧战没有立刻选择,只是静静凝视那行字,仿佛在确认什么。
他忽然低笑一声:“原来……烧饭也能成道。”
可就在此刻,星核最深处,一道被封印万年的黑影缓缓睁开了眼。
它盘踞在混沌核心,形如人影,却无面无皮。
只见它缓缓抬手,指尖撕向脸庞——
“嗤啦”一声,一张与萧战七分相似的面皮被扯下,露出其下漆黑如渊的真容。
那双眼睛,竟无瞳仁,只有一片翻滚的虚无。
“你烧的不是火……”它低语,声音如万千亡魂齐哭,“是你自己的命。”
“你以为灶火温的是情?不,它燃的是你的寿元、你的道基、你作为战帝的本源。”
“每一段记忆投入,都是自焚。”
“而这灶……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葬帝之锅。”
黑影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与祖灶同源的火纹,同步跳动。
“但你不知道……我也曾是‘萧战’。”
地核如巨锅沸腾,火纹游走,悄然浮现最后一行字——
“晚饭·献未竟之责——清汤一盏,无盐,心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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