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宫闱迷案之北辰风云 > 14江陵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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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少微面色凝重,仿若一座凝霜的雕塑,缓缓蹲下身子,靠近那具焦尸。刺鼻的浓烟犹如无数根尖锐的针,直往她鼻腔里钻,辛辣之感瞬间在咽喉处弥漫开来,呛得她几欲咳嗽,可她强行忍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眼前这具残骸之上。

她凑近尸体的头颅部位,细细端详那被烧得黑漆漆、部分颅骨都隐约可见的头部。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疑惑与探究,手指轻轻触摸颅骨轮廓,凭借着过往研习医术与勘查现场练就的敏锐触感,感受着骨骼的形状、弧度,心中暗自比对记忆里木将军的模样,嘴里还不时小声呢喃:“这颅形,似乎有些不对……”

再看向四肢,那原本粗壮有力、能挽强弓、执利刃的四肢,如今已被烧得不成样子,焦黑萎缩,仿若几段枯木。沈少微却没有丝毫嫌弃或畏缩,双手稳稳地握住其中一只手臂,一寸一寸地摸索骨骼走向,从肩头到肘部,再到手腕,边摸索边摇头,低声自语:“骨骼粗细、长短皆与木将军不符,这绝不是他。”

衣物碎片零散地附着在尸体上,她轻轻拈起一片,放在眼前端详,那布料虽已被烧得碳化、脆裂,但从残留的纹理、质地以及边角处模糊的绣纹样式来看,与木将军平日喜好穿着、木府常用衣料大相径庭,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片刻后,悄然起身,身形如鬼魅般凑近赵庚耳畔,低语道:“王爷,不对劲儿,这并非木将军,切不可轻信。”

赵庚神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精芒,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目光依旧冷峻,望向木夫人与张牧之的眼神里,悄然多了几分审视与狐疑,却未急于拆穿这出闹剧。

恰在此时,永王带着亲随也匆匆赶到,马蹄声哒哒,在这嘈杂火场中格外突兀,人还未近前,焦急呼喊便已送来:“本王来迟,这可如何是好!”永王翻身下马,一袭华袍在火光映照下添了几分凌乱与肃穆,袍角沾染了不少尘土与烟灰,他眉头紧皱,眉心挤出一个“川”字,目光定在那废墟上,满脸悲戚,长叹一声,“唉,木将军啊,往昔那般英勇,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令人痛心呐!这事儿透着蹊跷,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稍作镇定,便开始在府中盘查线索,侍卫们四散开来,犹如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在残垣断壁间穿梭搜寻。有的拨开烧焦的杂物,有的查看焚毁的门窗框架,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又充满急切。一番搜寻,竟发现木府珍藏的芙蓉菡萏图不翼而飞。赵庚盯着那原本放画之处,墙面被烟火熏得漆黑,周边还留着些许挂画的挂钩残迹。

“哪怕画没了,铜镜也该在。此事绝不简单,走,咱们去会会王洪祥。”赵庚沉声道,话语落时,身形已率先朝府外走去。

沈少微紧跟其后,她边走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腰间匕首的刀柄,那匕首藏在鞘中,却似能感受到主人的思绪,隐隐透着寒光。两人带着数名侍卫,疾步迈向牢狱方向。

牢狱周边高墙阴森,青苔爬满墙面,仿若给牢狱披上一层腐朽的绿衣。狱卒听闻动静,忙不迭跑出来迎接,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却又难掩眼底的惊惶,毕竟这深更半夜,王爷亲临,定是有大事发生。门轴“吱呀”作响,似是冤魂的悲号,赵庚等人步入其中,昏暗的廊道里火把闪烁,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水渍,仿若鬼魅的鬼脸。

王洪祥蜷缩在狭小牢房一角,本就破旧的囚衣此刻更显邋遢,上面沾满了稻草碎屑与不知名污渍,头发蓬乱得像个鸟窝,脸上胡子拉碴,几日牢狱生活让他形容枯槁。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怔,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大,仿若看到救星般扑到栅栏前,双手死死握住铁杆,带着哭腔喊道:“王爷,姑娘,你们可算来了,我在这牢里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帮上忙呐,求你们给我个机会呀!”

赵庚负手而立,冷眼瞧着他,高大身影在火把下投射出长长的黑影,笼罩着王洪祥,声如寒铁,“王洪祥,你若还想有一线生机,便如实交代,那芙蓉菡萏图的事儿,你知晓多少?”

王洪祥身子一颤,仿若被寒风猛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忙不迭开口,“王爷,我想起来了,这画是江淮那厮准备要送给木将军的,我真就是偶然听闻,天地良心呐,绝不敢隐瞒半分呐!您大人有大量,可得信我呀!”边说边不住地点头,那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试图增添几分可信度。

沈少微冷哼一声,踱步上前,手中折扇轻拍掌心,每一下都敲出清脆声响,似是在为质问打着节拍,“哼,你以为这般说辞便能脱罪?你可知这画的装裱大有文章,它可是杀人利器。”说罢,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推演起一桩命案,“就说那可恨的张银,丧命看似离奇,实则暗藏阴谋。当日,他拿起自家院中木盒里的银票,殊不知那银票上被人涂了自燃粉,小院本就背光、阴暗潮湿,可巧那芙蓉菡萏图放在一旁,日光透过铜镜一反射,精准照到了银票之上,瞬间,火苗蹿起,火势凶猛,把人活活烧死,双手因拿着银票不舍得扔,故而烧得最为严重。”她边讲边观察王洪祥的神色,不放过一丝细微变化。

王洪祥额头上豆大汗珠滚落,砸在地上,溅起微小尘土,双手不自觉地在栅栏上摩挲,留下一道道汗渍污渍混合的痕迹,“这……这太巧了吧,姑娘,莫要冤枉好人呐!我跟这事儿可真没啥关系呀,全是巧合,巧合呐!”

沈少微柳眉一挑,嘴角浮起一抹讥讽冷笑,提高了音量,字字铿锵:“巧?有人亲眼瞧见你此前与张银见面,他在酒馆磨蹭到约定离开的时间才匆匆归家,而后便发生这夺命之事,王洪祥,你还想狡辩到何时?”言罢,手中折扇“唰”地一合,发出清脆声响,似是为这场凌厉质问画上句号,目光紧锁王洪祥,似要将他心底秘密彻底看穿。

良久,王洪祥似是不堪这沉重的沉默与威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且满是污渍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王爷,姑娘,我……我认罪,我实在是猪油蒙了心,见钱眼开呐。那江淮,整日在我耳边吹嘘好处,又是许以金银财宝,又是承诺日后飞黄腾达,我……我就被蛊惑了,做下这等糊涂事。”

赵庚厉声道:“哼,你贪图钱财,罔顾国法,勾结暗影组织,如今闹出这般大乱子,可晓得有多少无辜之人深受其害?你当真以为认罪便能了事?”

王洪祥身子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头埋得更低,嗫嚅着回道:“我知晓错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还闹出了人命案子呐。起初只是想着捞点油水,后来知晓有人丢了性命,我这心里怕得要命,每日都做噩梦,可又不敢声张,那背后的势力……我实在是惹不起呀,只能装作不知,继续被他们裹挟着往前走。”

赵庚冷哼一声,紧紧盯着他,步步紧逼问道:“那军饷之事,至关重要。把军饷放置在高处,这般隐秘又古怪的方法,究竟是谁提出来的?你莫要再妄图隐瞒,如实招来,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王洪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一张失血过多的白纸,嘴唇微微哆嗦,支支吾吾道:“这……这……”他试图编个借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庚见状,眉头一皱,声若洪钟,呵斥道:“王洪祥,事到如今,你还想耍心眼?本王的耐心有限,再这般遮遮掩掩,休怪本王无情。”

王洪祥被这一喝,吓得浑身一激灵,犹豫再三,最终咬咬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却又透着无奈,抢着说道:“王爷,姑娘,罢了罢了,这事儿是我想的,都是我出的主意,要怪就怪我吧。”

赵庚冷峻依旧,看着王洪祥这般表现,心中已知他在袒护背后之人,却也不急于戳破,只是冷冷道:“哼,你倒是‘敢作敢当’。”

王洪祥此时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膝行几步,靠近牢栏,双手紧紧握住栏杆,祈求道:“王爷,我自知罪孽深重,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我家中妻儿无辜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发发慈悲,放过他们吧。”

“王洪祥,你的妻儿,如今不知所踪了。”

王洪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惊喜转瞬即逝,却被沈少微敏锐捕捉到。他像是松了一口气,身体也不再紧绷,缓缓瘫坐在地,喃喃自语道:“谢天谢地,他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心里明白,定是背后那股势力提前将妻儿带走保护起来了,既如此,他便没了后顾之忧,也甘愿认下这所有罪行,想着即便自己在牢里受苦,只要家人平安,也算有一丝慰藉。

沈少微见状,嘲讽道:“王洪祥,你倒是情深义重,为了妻儿甘愿扛下所有。可你以为认了罪,这事儿就能彻底了结?背后那些阴谋诡计、作奸犯科之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你且等着瞧吧。”

王洪祥抬起头,目光空洞,望着头顶那昏黄的火把,长叹一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