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宫闱迷案之北辰风云 > 第一章:凯旋殊荣,案牍劳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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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二十三年,春。

京畿官道上,旌旗招展,甲胄生辉。北辰王赵庚端坐于骏马之上,玄色王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凯旋的队伍绵延里许,押解着江陵逆党的重要人犯,以及追回的部分军饷,浩浩荡荡向着京城进发。

百姓夹道相迎,欢呼声此起彼伏。

“北辰王千岁!”

“王爷为民除害,功在千秋!”

“瞧见没,那就是北辰王爷,真真是龙章凤姿……”

赵庚面色平静,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却掠过欢腾的人群,望向那巍峨的皇城。江陵一案,虽尘埃落定,但其间牵扯之广、手段之诡谲,仍让他心有余悸。永王赵熵的疯狂与狠毒,朝堂势力盘根错节的阴影,绝非一次胜仗就能彻底扫清。

队伍行至承天门外,早有宫中内侍及礼部官员等候。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宣读皇帝陛下的嘉奖旨意。加封太子太保,领京畿巡查使,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殊荣浩荡,恩宠至极。

赵庚下马,恭敬接旨谢恩。起身时,目光与站在百官前列的皇太子昭王相遇。昭王赵喆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上前几步,亲热地挽住赵庚的手臂:“六弟!辛苦了!此番平定江陵,铲除逆党,实乃我大宴之福!父皇已在宫中设下庆功宴,就等六弟了!”

他语气热络,笑容满面,但那双与赵庚有几分相似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霾与忌惮。赵庚功高,声望日隆,已严重威胁到他这储君的地位。

赵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微微欠身:“太子殿下谬赞,为国尽忠,乃臣弟本分。”语气疏离而客气。

庆功宴设在太极殿,觥筹交错,丝竹绕梁。皇帝陛下心情极佳,多饮了几杯,当众又将赵庚夸赞了一番,言语中满是倚重与欣慰。众臣纷纷附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赵庚应对得体,心中却无多少欢喜,只觉这繁华盛宴背后,暗流涌动。

宴席持续至深夜方散。赵庚婉拒了同僚们后续的邀约,乘王府马车返回。

北辰王府门前灯火通明,以总管太监为首的一众仆役早已跪迎在道旁。

“恭迎王爷回府!”

赵庚略一抬手:“都起来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踏入府门,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宴席上的酒气与喧嚣。王府内一切如旧,亭台楼阁,静谧安然,仿佛主人从未离开。

“爷,您可算回来了!”清明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手脚麻利地替赵庚解下披风,“热水已经备好了,您是先沐浴解解乏,还是先用些宵夜?”

“不必忙了,”赵庚揉了揉眉心,“本王有些累,想先静一静。”

“欸,好嘞。”清明察言观色,立刻噤声,乖觉地跟在赵庚身后,走向书房。

书房依旧整洁,一尘不染,显然日日有人细心打扫。紫檀木大书案上,文书卷宗堆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层,是各地送来的贺帖与拜帖,厚厚一摞。

然而,在这堆喜庆的文书之上,却突兀地放着一封颜色深沉、盖着兵部火漆急印的公文袋,显得格外扎眼。

赵庚的目光瞬间被其吸引。他走上前,拿起那封公文。火漆已碎,显然在他回府前已有心腹拆阅过。抽出内文,是来自北境朔风军的加急军报。

“王爷,”清明在一旁小声禀报,“这是三日前到的,兵部直接送来的。说是北境军务,十万火急……”

赵庚眉头微蹙,快速浏览起来。军报是朔风军主帅亲笔所书,字迹凝重急切。言及北境多处军马场,近月来战马突发怪病,口吐白沫,腹泻不止,继而四肢瘫软,倒毙无数。军中医药官束手无策,初断为疫病,但症状诡异,蔓延迅速,且用药石无效,疑点丛生。如今已折损良驹数千,严重影响边防巡弋与战力。恳请朝廷速派能臣干吏,携高明兽医前往查明原因,遏制疫情。

公文末尾,是皇帝朱红色的御批:“着京畿巡查使、北辰王赵庚彻查此案,速办!钦此。”

落款日期,正是他还在江陵处理永王案尾声之时。

赵庚捏着公文,久久不语。书房内只听得见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北境军马,关乎国防安危,绝非小事。皇帝将此棘手之事交与他,既是信任,亦是重压。

“爷,”清明见主子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您离京这些日子,北边这事就闹起来了。听说陛下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这案子邪门得很,好多马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您这才刚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呢……”

赵庚将公文轻轻放回案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马瘟……症状诡异,用药无效……”他沉吟着,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确实蹊跷。”

他想起离京前,似乎也曾听过一些北境马匹不适的风声,只当是寻常时疫,并未深究。如今看来,情况远非那么简单。

“爷,您累了,这些明日再看不迟。”清明劝道,“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旧疾又……”他指的是赵庚时常失眠的毛病。

赵庚摆摆手,打断他:“无妨。清明,你去将本王离京后,所有关于北境军马情况的邸报、文书,全部找出来。还有,去查一下,太仆寺和兵部职方司最近可有关于此事的更详细记录。”

“现在?”清明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现在。”赵庚语气不容置疑,已转身走向书案后坐下,拿起了另一份文书。

清明不敢再多言,应了一声“是”,连忙退出去吩咐下人并亲自去库房调取档案。

书房内安静下来。赵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揉着太阳穴。江陵案的硝烟尚未散尽,北境的阴云已然压顶。凯旋的荣耀之下,是更沉重的责任与更凶险的暗流。太子昭王那双带笑却冰冷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案头那盆亭亭玉立的文竹上,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南方。那个聪慧冷静、曾与他并肩破案的女子,此刻应在岳阳家中,是否一切安好?若她在,或许能在这纷繁复杂的线索中,看出些不同的端倪……

旋即,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摒弃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他是北辰王,肩负皇命,守护江山社稷是他的职责。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都必须独自面对。

很快,清明抱着一摞卷宗回来了,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爷,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更深露重,您多少歇会儿再看吧?”

赵庚“嗯”了一声,目光却已投入了新的卷宗之中。灯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锁着淡淡的忧虑与不容退缩的坚毅。

窗外的京城,沉浸在王爷凯旋的喜庆氛围中。而北辰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长明,新的风暴,已悄然掀开了序幕的一角。案头那封关于北境军马瘟的急报,如同一声沉闷的警钟,敲响在看似平静的京华春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