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必须是“完美”的,必须是“无瑕”的,必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使内里的灵魂早已在一次次算计和表演中磨损得千疮百孔。
唯独他!金铭睿!
这个疯子!这个她生命中唯一无法用这具身体蛊惑、甚至无法理解的男人!他曾经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尽管那光冰冷、锋利,如同破碎的镜片划破掌心,带来的是刺痛与鲜血,却也无比真实地映照出她的痛苦,并奇异地让她活了下来。
记忆的碎片猛地刺入癫狂的脑海,那个破旧、永远弥漫着松节油和霉味的出租屋。画布凌乱地堆叠,上面是扭曲的、初具雏形的、令人不安的线条和色块。她被那个名义上的继父逼在墙角,男人嘴里喷出的酒臭和湿黏的企图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而母亲就在隔壁,沉默着,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漠视纵容着这一切。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是金铭睿,他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网络上,眼神空洞却又锐利,他画下的不是救赎的英雄,而是更深邃的、扭曲的、带着非人美感的“存在”——那是克鲁鲁最早的雏形,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纯粹的、漠然的、足以吞噬一切污秽的绝对黑暗。那形象却烙深深地在她心里。
再后来,是他写的《眷属》,那些冰冷又炽烈的文字,描述着追随、献祭与扭曲的爱,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和痛苦,却又奇异地将那些碎片重新焊接——用一种更畸形、却更有力量的方式。
他的书是她的圣经,他的画是她的图腾,陪伴她熬过无数个啃噬自尊换取生存的日夜。他本人却像一道捉摸不定的影子,时而出现,带来令人战栗的创作和低语,时而又长久地消失,只留下她对着那些作品一遍遍描摹、靠近、试图理解,并最终…试图成为。
而现在,这道影子,这个缔造了她生存意义又对她若即若离、如同施舍般给予关注的神祇(或者说恶魔),就在她的身下!被药物和束缚带剥夺了所有反抗能力,脆弱得不堪一击!
征服他!现在!
这个念头如同最终审判的号角,在她颅内轰鸣回响,压过了一切理智和恐惧,不是那些庸俗的男人,是他!必须是他!要他承认这具身体的魅力,承认她的“神性”,要他臣服,要他主动献上他自己——他那颗疯狂、痛苦、却蕴含着惊人创造力的灵魂和身体!只有征服他,才能证明她超越了过往所有的不堪,才能真正填补那份自出租屋开始就如影随形的巨大空洞,才能将她从“李婉菁”这个令人作呕的过去中彻底解救出来,加冕为“真神”!
“你不认?!”李婉菁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利得刮擦着人的耳膜,所有模仿来的空灵消失殆尽,只剩下饱胀的、滚烫的、几乎要喷溅出来的欲望和恨意,“你看看我!这每一寸!都是照着你书里长的!是你!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现在想不认账?!
雷声在她头顶炸开,闪电的惨白光芒瞬间照亮她因极度激动而扭曲的脸庞,那双努力模仿成非人空洞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最原始、最人类化的疯狂占有欲。
“我偏要你认!”
她尖叫着,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身体猛地压下,不再是诱惑的贴近,而是彻底的压制。膝盖顶住他的腰侧,一只手更狠地掐住他的脖颈,不是为了窒息,而是为了固定,为了羞辱,为了彰显绝对的控制权。另一只手粗暴地固定他的脸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那精心描绘、如同汲取了月光和蔷薇精华的唇,带着滚烫的、属于人类的急促呼吸,猛地朝金铭睿死死紧闭、因极度厌恶而抿成一条苍白直线的嘴唇压下去!
她要吻他!用这具他笔下诞生、如今却由她占据的“完美躯壳”,强行玷污他!用这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宣告征服!逼他睁开眼,逼他看清,逼他在这具身体的重量和触感下崩溃、屈服!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下这具男性躯体传来的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极致抗拒下的生理痉挛,但这反而更加刺激了她——就是要他抗拒!就是要他挣扎!然后最终,无可奈何地,被她碾碎所有骄傲!
就在那混杂着昂贵口红、唾液和灵魂腐臭的气息即将强行侵入的前一毫秒——
“轰——!!!!!”
惊雷仿佛就在窗台上炸开,震得整间病房瑟瑟发抖。
喇叭里,《AmericanPie》的旋律诡异地扭曲、拉长、变调,像唱片被恶魔的指甲狠狠划过,发出刺耳的非人嘶鸣,与雷声交织成一场亵渎的交响。
炫目的闪电白光穿透眼帘,将一切都凝固成一张过度曝光的、狰狞的相片。
李婉菁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的眼角的余光,或者说她那被疯狂和执念提升到极致的感知,猛地捕捉到了——在那扇被雷光照得如同透明、仍在嗡嗡震颤的玻璃窗上!
一个娇小的、绝不属于此世的倒影!
十四五岁的萝莉体态,悬浮于窗外虚空,粉红色的双马尾无风自动,发梢缠绕着细碎的、蓝白色的电弧,血红色的瞳孔,巨大、圆睁,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近乎慵懒的、俯瞰蝼蚁挣扎的极致嘲弄与漠然,那目光穿透玻璃,穿透她的肉体,仿佛直接钉在了她沸腾而污浊的灵魂核心上。蝙蝠状的发饰在她额侧投下不祥的阴影。
那是什么?!
幻觉?雷击造成的幻视?
可那冰冷的、几乎将空气都冻结的睥睨感,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沸腾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呃——嗬——!”
身下的金铭睿发出了更加剧烈、如同被撕裂般的抽气声,他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眼睛死死瞪着上方,瞳孔里倒映着闪电的残光和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濒临彻底崩溃的极致恐惧。然后,一切挣扎和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胸膛不再起伏,所有的生命迹象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掐灭!
那片死寂降临得如此突然,如此绝对。
李婉菁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窗外那惊鸿一瞥的幻影和身下猎物的骤变中理清头绪,一道冰冷彻骨、仿佛直接源于宇宙真空最深寒处的低语,没有丝毫预兆地,凿穿了她的颅骨,钉入了她的脑髓深处。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某种稚嫩的清脆,却又蕴含着亿万年的冰冷与死寂,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锥在刮擦她的神经:
「连这种…浸透着低等欲望与绝望气息的残渣…」
「都妄想借吾之形,行此等…令人发笑的亵渎之举?」
短暂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停顿。
「而汝…」声音的矛头似乎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丝,指向那短暂失去挣扎的金铭睿,那漠然里掺杂了一丝…更深的、足以让任何聆听者彻底疯狂的讥诮。
「竟会被如此不堪的赝品…逼至这般田地?」
声音消失了。
像从未出现过。
但病房里弥漫的那股无形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威压与冰冷,却迟迟没有散去。
李婉菁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欲图强吻的姿势,如同一座瞬间被冻结的丑陋冰雕。征服的狂热还残留在她脸上,与骤然袭来的、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可怖的表情。她甚至不敢转头去看那扇窗户。
身下的金铭睿,没有了挣扎,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激动和一种近乎解脱的震撼,如同最后一波海啸,彻底冲垮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精神堤坝和生理极限!
他猛地吸进一口辛辣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睛瞪大到极致,里面倒映着窗外尚未平息的电光,以及眼前李婉菁惊恐万状的丑态。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有看到“真迹”的狂喜,有被伪物亵渎后的巨大委屈,有濒死的痛苦,更有一种……仿佛信仰终于得到某种诡异验证后的、扭曲的释然——在他脸上飞快闪过。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呐喊什么,想呼唤那个名字。
但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和透支的体力,在这惊天动地的雷声(此刻才隆隆滚来,震撼着整个建筑)和依旧疯狂嘶吼的《AmericanPie》歌声中,达到了绝对的顶峰,然后……骤然断裂。
他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最后的电流穿过,随即所有的力量瞬间抽离。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所有的光芒——愤怒、狂喜、痛苦、希冀——顷刻间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的黑暗。
他喉咙里最后溢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仿佛叹息又仿佛啜泣的颤音,无人能辨其意。
然后,他整个人如同彻底破碎的玩偶,软软地瘫倒下去,额头无力地抵在冰冷的地毯上,再也没有任何声息。怀中的娃娃也滚落在一旁,猩红的纽扣眼睛,漠然地对着天花板。
音乐仍在疯狂咆哮,雷声轰鸣,雨声激烈。
病房内,只剩下李婉菁瘫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如同脱水的鱼般大口喘息,脸上是无法消散的极致惊恐;朱云郊僵在门口,仿佛灵魂出窍;以及金铭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仿佛生命烛火已然熄灭的冰冷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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