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后,王俊彦率领三十名精锐,隐没于茫茫林海之中。
而在熊谷之内,吴文博正指挥众人,将一具尸体抬出。
那具尸体,是先前被熊王拍死的亡命徒之一,但其衣物已被替换为野猪岭护卫队队员的服装。
吴文博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入那队员怀中。
随后,他唤来一名在先前战斗中,胳膊被打断、无法继续参战的年轻队员。
“张三,你可惧死?”吴文博注视着他。
名为张三的队员,面色惨白,但仍昂首挺胸道:“不惧!”
“甚好。”吴文博轻拍其肩。
“现交付你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你携这具同伴的尸体,前往山耗子的窝点。”
“就说你们小队在熊谷,遭遇狼群与熊王,全军覆没,仅你一人逃脱。”
“切记,务必装得凄惨些,告知那伙人,你深知与山耗子作对毫无胜算,故而决意不再参与,不想白白送死。”
“你此去是向他们求援,顺带告知他们,你们的首领王俊彦,率剩余大部队,劫得所有战利品,正沿另一条路返回野猪岭。”
张三听得瞠目结舌,这分明是去送死!
吴文博似看穿他的心思,压低声音道:“彦哥说,此乃我们唯一的机会。”
“山耗子生性多疑,你孤身一人,且胳膊折断,再携同伴尸体前往,他们才可能相信你。”
“那封信里,有彦哥伪造的路线图,还有我们野猪岭的布防情况,此乃我们献给他们的投名状。”
“只要他们相信,他们的大部队便会倾巢而出,去追赶彦哥所描绘的那支,根本不存在的大部队。”
“而彦哥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趁敌人老巢空虚,端掉留守人员,毁掉那挺机枪!”
这是一个极为凶险的连环计。
以一名叛徒、一具尸体、一份情报,调动敌人主力。
而王俊彦则亲率精锐直捣黄龙。
张三呼吸急促起来,他明白了。
这是用他的性命,换取整个计划成功的可能。
“彦哥还说。”吴文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
“你只需将他们引出老巢,任务便算完成。”
“你可寻机逃走,若逃不掉,你便是我们野猪岭所有人的英雄,你的家人我们会照料!”
张三沉默良久,他看了看自己被打断的胳膊,又望了望忙碌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去。”他不再多言,背起那具沉重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那象征着死亡与希望的山坳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极长。
与此同时,王俊彦率队在耿老头的引领下,艰难行进在另一条崎岖的野径上。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山耗子老巢的后方。
“彦哥,那个张三,他能胜任吗?”何山一边拨开挡路的荆棘,一边忧虑地问道。
“未知。”王俊彦的回答简洁明了。
“但我知晓,若他失败,我们三十人便要面对,一群装备精良的亡命徒,还有一挺机枪。”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身后的队员们。
“我们已无退路,要么我们将山耗子的势力彻底铲除,要么我们将命留于这黑风山。”
夜幕降临,他们终于抵达山坳背面。
那是一个建于山壁凹陷处的营地,外围用削尖的木头筑起围墙,仅有一个出口。
营地里几处火光闪烁,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营地中央,一座由石头和原木搭建的坚固碉堡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营地入口。
那便是机枪。
王俊彦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为糟糕。
机枪置于碉堡内,除非使用炸药,否则根本无法从外部摧毁。
此时,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他们看到,断了胳膊的张三背着尸体,被人推搡着带进营地。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有刀疤的男子,从最大的一间木屋里走出。
他接过张三怀中的信,看了几眼,又盘问了张三几句。
接着,他放声大笑。
“弟兄们,抄家伙,姓王的想带着好处溜走,没门儿!”
“老三,你带二十个人,给老子守好营地,尤其看好那宝贝,其余人跟我走,为大哥报仇,抢他娘的!”
刀疤脸一声令下,营地里瞬间涌出四五十条汉子,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各式武器。
他们跟着刀疤脸,风风火火地从营地大门冲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计划成功了!
王俊彦身后的队员们,皆露出兴奋之色。
“彦哥,他们走了,我们上吧!”何山已按捺不住。
“莫急。”王俊彦按住他,目光紧紧盯着碉堡。
碉堡里有两人。
而营地里还剩下近二十名留守的敌人。
贸然强攻,他们仍会付出惨重代价。
他回头看了看耿老头。
“耿老,这山坳里,夜间风向如何?”
耿老头一愣,旋即明白其意,他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又看了看树叶的朝向。
“夜间是山风,从我们这边往谷里吹。”
王俊彦露出微笑。
他从一名队员的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大块用油纸包裹的、黑乎乎的物件。
正是先前耿老头给他的、还剩下大半的宝贝引火蛮。
“还记得这东西的气味吗?”王俊彦看着何山,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加了狼油的,遇水不灭,见风火势更旺,燃烧时产生的烟雾,能把死人都熏醒。”
他将引火蛮掰成十几块,分发给队员们。
“我们不杀人。”王俊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
“我们放火熏耗子。”
夜色如墨,山风呜咽。
山耗子的老巢里,留守的二十多名亡命徒,显然未将王俊彦这群人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自家大部队出动,那伙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此刻,他们正围着几堆篝火,大快朵颐,大声划拳,全然不知危险已从背后悄然逼近。
碉堡里,两名负责看守机枪的匪徒百无聊赖。
其中一个瘦高个打了个哈欠,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的烟枪,就着油灯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三哥,你说二当家他们,何时能回来?这趟差事若办得漂亮,马爷一高兴,赏赐的福寿膏又够咱们逍遥一阵子了。”
被称作三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他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骂道。
“你他娘的小点声,这事儿能随便说吗?让大当家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瘦高个嘿嘿一笑,满不在乎:“怕啥,大当家又不在,再说了,咱们给马爷卖命,不就图这个吗?”
就在这时,一股奇特的气味顺着碉堡的射击孔,悄然飘了进来。
“什么味儿?”胖子耸了耸鼻子,皱起眉头。
“怎么跟烧烂的皮子似的,还带着一股骚气。”
“管它呢,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把尿撒火堆里了。”瘦高个又吸了一口,毫不在意地说道。
然而,这股气味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那是一种混合了松油、硫磺、动物油脂,和某种草木灰的刺鼻气味,浓郁得仿佛有实质,蛮横地钻进人的鼻腔,直呛到肺里。
“咳咳……他娘的,这味儿不对劲!”胖子被呛得眼泪直流。
他捂着鼻子,起身想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可他刚站起来,便觉天旋地转,手脚发软,一头栽倒在地。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瘦高个吓了一跳,手中的烟枪掉落。
他也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浓烟不知何时已弥漫整个狭小的碉堡。
那烟并非黑色,而是诡异的黄绿色,在油灯的映照下,宛如地府中升腾的鬼气。
“有……有毒……”瘦高个终于意识到危险。
他挣扎着向门口爬去,但只爬了两步,便和胖子一样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