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韶华弄景 > 14-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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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手续的过程比姜韶想象中容易很多,包括流程,也包括景卿逐。自始至终他都像个游刃有余的大人,她觉得他在一夕间长大,又恍惚间想到他一个人撑起那么大的企业,本身就应该是稳重又明智的,只是他从不把工作带回家里,他们之间的相处少之又少,姜韶对这样的他素未谋面。

景卿逐说,“我并没有真的想要离婚,只是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按着我的心意想法,我想,可能结婚离婚这样的开始结束,就注定要听你的,我……你以后好好的。”

协议是双方共同拟定的,姜韶坚持要把那三十万还给他,景卿逐本来严词拒绝,又突然理解了姜韶,这样就不欠他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景卿逐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过头看了姜韶一眼,默默把卡收回来,连密码都没有问。

姜韶看着景卿逐略显单薄的背影,“你生病了吗?”总是这样,忍不住去关心他的状态。

“我挺好的,不劳费心。”气话,说的人知道,听的人也知道。

景卿逐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走出民政局下台阶的时候他甚至踉跄了一下,姜韶扶住了他,“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公司内,郭之柏路过网络信息办公室,看见了在里面敲代码的杜月月,“你怎么在这呢?我不是让你送景哥儿去吗?”

“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自己不能开车来回?”杜月月的眼神一秒钟都没有分给郭之柏,郭之柏卡顿了一下,想要脱口而出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又怕自己口不择言,事已至此,他和杜月月最好别再给整件事情添乱了,他无所谓与她交恶,但这两年的了解下来,也知道她就是这个性格,就好像景哥儿说的,“我不是同意了,我只是希望我和姜韶能体面地分开。别闹到老死不相往来。”郭亮回神,也知道跟这种冷血钢筋女无法沟通,只能放下手里的文件往地下车库走。

在楼梯口看见了靠着墙壁站的笔直的景卿逐,就像是罚站,“景哥儿……”

上班时间停车场没有太多人,却也谈不上寂静。景卿逐仰靠着墙壁,停车场太冷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

“怎么回来的你?”郭之柏上前碰了一下景卿逐的手背,如料想的一样冰凉,才看到他手里抓着一条围巾,是那年周棠织了一个冬天,他和姜韶拿错的围巾,青灰色的围巾,被苍白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像是抓住了早冬的唯一一抹温暖,结婚那一年就要换回来的围巾,不仅没能交换成功,甚至把自己都搭在了姜韶的身上。一晃儿五年多,他和姜韶从相识到结婚又离婚,终于物归原主。

郭亮想把围巾从他手上抽出来,景卿逐不松手也不讲话,最后没办法,郭亮牵着围巾的一头拽着他往楼上走,你说姜韶心狠吧,她又时刻都对景卿逐狠不下心,见他冷了就要把围巾给他拿着,姜韶心软吗?能不告而别说走就走两年多,要是按郭亮的理解,姜韶肯定是不记得这条围巾了,她有那么多衣服,那么多围巾,景卿逐上周买给她的耳环她转头就能忘记,她对别人的礼物最不上心,对一切象征着心意与情感的媒介感知迟钝。

从这一点来讲,景卿逐永远不如她。

听说姜韶在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带着Vince离开了海城,这并不是秘密,Vince的社交网站上随时更新着姜韶的各种动态——杜月月从视频里看姜韶的时候正好被景卿逐看到了,不像是往常的状似不在意,他在杜月月身后看完了整个视频,默默记下了Vince的昵称——永远爱Sharon️。

杜月月后知后觉景卿逐似乎改变了一些,又不足以明白他改变了哪里。

他关注了Vince,用的大号。

别人家的前任不都是偷偷摸摸地看一眼再恨不得删除了浏览记录吗?——这个结论也是杜月月为了学习人情世故关注了许多情感博主得出来的,杜月月不懂,又跑去问郭之柏,郭之柏思考了一下,回家了去问何嘉,何嘉正在给她那两条娇贵的金鱼喂食,何嘉这人有点大智若愚的感觉,平时不管多少人在旁边,只要没有人叫她,她就可以忽略所有人的话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有点慢半拍,可是她一听郭之柏的问题,一转头就冲着杜月月咯咯乐,“月亮又开始研究他俩了啊?是不是准备以他俩为样本出一本书啊?”

“嘉姐,我是真的很疑惑。”

“这有什么疑惑的,景哥一没偷二没抢,他就是喜欢姜姐,他喜欢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呢?”

杜月月把碎发别到耳后,“书上说分开后的人都不愿意先承认自己是放不下那个人。”

何嘉把鱼食收起来,隔着玻璃用手指头轻轻点着蓝尾半透明的小鱼,“景哥就是承认了放不下了呗,可能对景哥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放不下不丢人,因为无聊的自尊错过了才更遗憾吧,再说了,不是什么恬不知耻的纠缠,保持了不去打扰的界限。这样的爱,才是姜韶最受用的。”

“姜韶平时从来不看这些社交网站,她只知道Vince有个号是给她的,景卿逐这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也不一定非得让她知道啊,治愈自己本身就是很艰难的过程,何况他这属于是二度受伤,比第一回还疼呢。”

“我不懂。”

“你只要知道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就可以了,月亮,你的代码你的程序永远不会背叛你。”

“那倒是。”

比起姜韶第一次的不告而别,这一次景卿逐的状态明显好出很多,他似乎在心底接纳了这一事实,也允许和姜韶有关的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期——他原以为这事永远不会发生的,姜韶太过听话,他偶尔都会忘了她本身是多么自由的人。

最近让景卿逐觉得难受的事情有很多,就仿佛两年前姜韶不告而别,他一直都浑浑噩噩,等到如今姜韶拿着离婚证离开,他才真正大梦初醒,人不能看着自己烂掉吧,于是开始充实自己的业余时间,在网球场上和李世闯对拉的时候突然想起几年前和姜韶打球的日子,那时候姜韶发球重心还找不好,勾勾缠缠地要他教,光说还不行,还得把手放她腰上扶着,然后她转头笑嘻嘻地问,“我腰细不细呀?软不软?”景卿逐也不会不耐烦,不管她是真的学不会还是闹着要他碰碰,他都不太在乎,于是通常他会侧身握住她的右手,松一松她用力攥得发白的五指,手放在她侧胯,“盯准球,注意重心。”他往后稍两步看姜韶发球,姜韶做什么都认真,打了五六个,见他不说话了,蹦蹦跳跳地过来搂他脖子,偷偷在他脖颈上亲一口,撒个娇就去捡球了。

回忆至此,他突然不能理解当年的自己,姜韶那么好,他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不珍惜。

李世闯迎面而来的球他没接到,摇摇球拍,失意不玩了,往休息区走的脚步又一顿,这是姜韶定的规矩呢,左右摇摇是不玩了,上下摇摇是你过来,拍头朝下是等她系个鞋带,真难受,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李世闯也知道景卿逐为什么,就那么个小圈子,二代们都互通消息,好几个兜兜转转还没结婚呢,就他一个,结婚早离得也早,偏偏又没几个见过姜韶的,一直都听说俩人关系不好,景卿逐看不上人家,后来这一闹,景卿逐紧扒着人家不撒手不离婚,才知道原来人家那么优秀,H大的博士呢,毕业了直签国外,一回来就接了个公司,要不是景卿逐这些年真是刻苦搞事业,怕不是被人家压去一头。

但这事儿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是外人,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