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韶华弄景 > 32-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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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韶拉开窗帘,入目白的刺眼,雪好大,公司发通知不用去上班,她又看了一会儿窗外,觉得眼睛有些酸痛才回身,又钻回被窝。

不知道景卿逐什么时候走的,昨晚说的话重,她心里也难受,景卿逐什么人品她清楚,面对她总是有口无心,着急了就喜欢往人心口上捅刀子,说完了就后悔,自知理亏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他俩没离婚前连句磕绊的争吵都没有,她不愿意用无谓的争吵去消耗爱意,到最后却也是这个结局。

迷迷糊糊又睡醒,闻到一阵很熟悉的香味,好正宗的溜肉段,姜韶觉也不睡了,穿着睡衣打开卧室门,“阿研?几点啦?好香啊,你什么时候买的肉呀?哪里买的?臭不臭?啊好香啊,给我吃一口……”姜韶嘟囔着一路走到厨房门口,眼睛也没睁开,靠在门边张嘴等投喂,闻到肉香,姜韶吹吹,张口接过,“好好吃啊,程大厨终于觉醒了吗……”肉是被吹凉过的,姜韶笑眯眯睁开眼,发现景卿逐举着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她,姜韶想起来程研走了,笑容突然消失,但吃人嘴短,景卿逐收回目光转过身,“味道还可以吗?咸淡合适吗?”

“好吃。”姜韶硬邦邦说出一句。

“我还蒸了米饭,来一碗?”

姜韶想吃饭,但没刷牙,景卿逐端过来一杯温水,“温度应该刚刚好,先吃饭再洗漱。”

姜韶没拒绝,坐在了餐桌前,景卿逐盛了两碗饭,除了溜肉段还有一个拌菜,席间景卿逐轻轻开口,“这边工作还喜欢吗?”

姜韶吃了一大口米饭,一尝就是老家的大米,从里到外都泛着香,“还可以。”

“有移民的打算吗?”

姜韶不说话,景卿逐也不再问,转而起了其他话头,“亮亮结婚了。”

姜韶这才抬头,景卿逐又继续说,“是个模特,他初中同学,后来饭局上又联系上了。”那还是姜韶知道的那个人。

景卿逐放下碗筷,端坐着看姜韶,“吴东森和董宝儿也订婚了,婚礼日子还没定。”然后非常自然地拿过姜韶的空碗又去盛了一碗饭。

姜韶刚张嘴,景卿逐接话,“知道,要半碗。”

“宝儿追到医生了?我以为吴东森不会喜欢她。”

“嗯,本来不喜欢,后来董宝儿累了,直接回老家当了老师,吴东森过了两三个月又跑去把人追回来了。”

姜韶没再说话,景卿逐又简单轻快说了家里两位老人的情况,姜韶听得认真,偶尔询问,一顿饭倒是少有的融洽。

吃了很多碳水,姜韶静静地发呆,一直到景卿逐又把厨房收拾好,给她削好苹果,她都觉得有点愣神,窗外的雪灰蒙蒙的,屋里很暖和,没看见景卿逐的行李,但他确实换了一身衣服,姜韶坐在沙发上盯着虚空的一个点发呆,景卿逐挂好围裙走到她身边,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很好看,也很衬他的气质,他总能让普通的衣服变得高贵,姜韶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景卿逐皱眉,站在她面前,明明是居高临下的样子,只可惜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只顾坐着吃苹果,都不舍得施舍一个眼神。

姜韶听见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回了房间,姜韶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雪。

再醒过来是被亲醒的,景卿逐跪在沙发边,一只手摩挲她的肩膀,神色悲伤,亲着她的脸颊和嘴巴,姜韶还没太清醒,听见他嘟嘟囔囔说着,“阿姐,我不知道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听听,我们商量一下,我没有说过不改吧……你别不要我了……”

一番话说得姜韶心里抽痛,配上他哀切的神色,差点心疼地姜韶眼泪都落下来,姜韶胡乱起身,想给他擦眼泪,一抬手扑了个空,这才醒过来,没有景卿逐,客厅空空荡荡,姜韶闭上眼睛,心里的抽痛还没过,又忍不住泛酸,她最怕景卿逐这样子,好在他个性强,又骄傲,大概也不会这样和谁讲话。

姜韶再抬眼,看见景卿逐站在房门口看着她,“做梦了?听见你哼唧了。”

姜韶看着他的脸,心跳快了几拍,转过脸不去看他,却因为睡得太沉而情绪低落,顾自抓着沙发上的毛线穗儿,景卿逐没走过来,姜韶也不动,呆呆地问,“你什么时候走?”刚睡醒不清醒,其实不用问,他工作忙得很,一个月能有三五天假期都算是忙里偷闲,以往在海南工作的时候,每个月那几天假期都攒到一起,就为了回一趟海城,说他不顾家?不至于的,回来了和朋友见一面,回爷爷奶奶家吃饭,剩下的时间都陪她,但她那时候也忙,说到底还是聚少离多,以至于其实他们真正交心的相处少之又少,她也想象不出来两个人能好好交流,他总是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也不会好好说话,想到这里姜韶吸了一口长气,翻过身往沙发上靠了靠,她也不理解他在做什么。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迈开步走到她身边半蹲着,“工作很累吗?钱够不够花?”

姜韶物欲不重,这些年跟着景卿逐没沾上多少骄奢的坏习惯,虽然刚到这边时确实大手大脚了一阵子,后来也慢慢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之前景卿逐从不问她钱花到哪里,每个月查她的消费金额,觉得剩的少了点,下个月就再多打钱,觉得剩得多了,要偷偷让奶奶问,是不是心情不好,他会担心她去花别人的钱,总归是有人愿意的。

他摸摸她的睡衣袖口,没有标签的真丝睡衣,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姜韶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不说话,坐起来撑着胳膊看他,景卿逐在生气,她看得出来,姜韶看一眼钟表,他来了快一整天了,一直受着冷脸,如果是普通爱人的小打小闹,现在她就该凑过去笑一笑,他就会自己哄好自己了,他没揪着睡衣不放手,心里醋坛子翻了也不敢说出口,哪来的什么人,送她睡衣这样私密的东西,正合适她穿,又昂贵,最让人难受的是,她收了,那么有分寸感的人,收下了。

景卿逐很轻地叹口气,没让姜韶发现,她轻轻回答,“够花。”

他盯着姜韶的手,姜韶的手漂亮,不是十分纤细柔若无骨的那种,十指很长,看着看着就心猿意马,那手指动了,他目光随着食指来到他面前,姜韶勾起他下巴,“在想什么?”像勾诱,像引导。

“想……你”

姜韶轻笑一声,起身要走,这才发现景卿逐不知何时变成了跪姿,两只胳膊也是把她圈在中间的姿态,于是她向沙发背靠去,他像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向她靠近,一条腿已经跪到了沙发上,姜韶抬脚踩在他胸前,脚放在毛衣上,景卿逐停住动作,握住她的脚腕,偏头亲了亲。

景卿逐不是重欲的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姑姑留下的公司,他自己的公司,他还有很多爱好,有很多排解压力的方式,姜韶不同,她好色,景卿逐格外了解这一点,之前的婚姻里,两个人有空的时候都在家里不出门,他也总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里时间太久会寂寞,会找别人,后来发现她只是格外喜欢他,而且她尤其喜欢他的长相和身材,除去新婚燕尔的前半年,他们的情事大多由姜韶主导,景卿逐在这件事上格外尊重她,也格外听话,偶尔他失控一下,也是非常新奇又美妙的体验。

姜韶支着脸看景卿逐,他没有勇气看姜韶,手顺着她睡裤裤脚的边缘滑进去,不轻不重地按压她小腿,姜韶突然轻笑了一声,景卿逐动作停了,耳朵和脸瞬间潮红,他不禁逗,好面子,这样低三下四的事情他不习惯,以为姜韶在嘲笑他,手收了回去,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姜韶看着他身体的反应,意识到或许他也很想。“你一直单身吗?”景卿逐还没回答,姜韶又自顾自说,“不是总嚷嚷单身了要多谈几次恋爱吗?”

景卿逐还是不说话,姜韶没由来地泛起了气,“哑巴了?不是嘴巴很厉害吗?不是最会气人?”

景卿逐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姜韶,呼吸沉了沉,半天才生硬地说了句,“不厉害。”

“我不信。”姜韶翘起二郎腿,“过来我尝尝。”

说实话是不习惯的,很久没有和别人这样坦诚相待,姜韶要求回她的房间,景卿逐不问,不舍地舔着她的嘴唇,抱起她往卧室走,刚把她放到床上,姜韶翻身过去关上了门又拉上窗帘,屋里陷入了深黑,还有两道有些沉重的呼吸,“我看不见了,阿姐。”

姜韶循着他的声音触碰他。他摸索着把姜韶放在床上,蹲下去,说话的声音有点小,“不看我吗?”

姜韶不说话,只是摩挲着他的脖颈,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景卿逐不死心,“我想让你看我。”他一直是这样的,虽然骄傲,但只要有回应,就会变得更勇敢一些。

于是姜韶点亮了床头灯,昏黄的小夜灯,她拿在手里,刚好映出他的脸,他得偿所愿。

小夜灯在旁边散发出微弱的光,他脸上的神情却不甚明朗。

姜韶睁开眼,看到他眼底,珍视,喜爱,还掺杂着欲望,在那么美丽的眼睛里杂糅成了深沉的情愫,她是该沉沦。

姜韶喘着粗气侧过身背对景卿逐,半晌起身想去洗澡,被景卿逐抱了回来,“再抱会儿。”

“黏。”

“一会儿我给你洗。”姜韶不动了,虽然他做这样的事情少,但还是很会伺候人的。

景卿逐不习惯,以往这时候她会抱着他说很多有的没的,说楼下保安的猫,说最近看的杂志,说新闻热点,和他讨论哲学文字。于是他轻轻嗓子,“我最近看了两本书。”姜韶没回应,“讲两性关系的,书上说……”

姜韶偶尔回应,景卿逐察觉到她不感兴趣,又说,“想不想打网球?我们可以吃过饭后去打两场。”

“冷。”

气氛又冷了起来,景卿逐在她耳边轻轻说,“还没下床就不认人。”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儿生硬,凑过来咬她耳朵,姜韶揉揉耳朵,回头看见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姜韶不适应这样的景卿逐,她跑出国前就是这样,他开始不作不闹,透露出想和她好好生活的迹象,此刻似乎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景卿逐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姜韶闭了闭眼,等着他带她去洗澡,心想,很快了,他待不了很久的。

姜韶能感觉到景卿逐有话想说,但她不打算给他机会,这一天多的相处,她的心好像变硬了很多。

晚上姜韶接到同事的电话,约她去喝酒,对方撒娇耍赖了几分钟,姜韶只是温温柔柔地拒绝,平静而坚决,景卿逐从酒柜里拿出酒,举着酒杯问,“你要加冰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说打扰了,姜韶没解释,只说了再见。

“是你讨厌的同事吗?”

“不是。”

“但你很冷漠。”

姜韶这才看他,“我对谁不冷漠?”

“程研,还有……以前的我。”

姜韶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要聊这么深刻的话题吗?”

景卿逐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聊别的也行。”

或许是积压的欲望得到释放,他比刚到这里时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也没那么扎人,姜韶不说话,端着酒杯发呆,目光转向景卿逐的时候发现他咬着下嘴唇里的软肉,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于是她神情轻快地发问,“怎么了?”没别的,这样惬意的夜晚实在少见。

“什么怎么了?”姜韶笑着不说话,景卿逐又给她添上。

“和我待着紧张?”

“不是。”

姜韶前倾上半身,“那就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了。”

“你还回去吗?”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景卿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反应过来姜韶给他倒了酒,润湿了他红润的嘴唇,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放下水杯,隔着茶几去亲姜韶,姜韶没动,在即将贴上的时候,景卿逐停下了,他有些不确定地喃喃,“我们和好了是不是?”

姜韶在一瞬间抬起眼,似乎是有些震惊,“啊?”他很少看到她这样鲜活的表情,虽然此刻的这样的神情算不上是好消息。

他没退,又凑上去亲吻,姜韶还是没拒绝,他似乎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着急地贴着她的嘴唇亲了又亲,“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我为什么要推开?”

“谁都可以?”他气的语气都颤抖,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

“也不是。”姜韶姿态慵懒,神色坦荡,“如果很好看的人突然过来亲我,我没办法拒绝的。”

“不行。”

“什么不行?你还管起我的闲事儿了?”

景卿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声嘟囔了句,姜韶直接从沙发上弹起,“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协议我没去公证,我们还没离。”这是下下策,是无计可施以后,最破釜沉舟的一个方法。

姜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脚边,他跪在她两腿之间,姜韶腾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脸,笑着说,“逗我玩呢是不是?景哥儿?”

景卿逐仰着头,直视她的眼睛,不回答,只吞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她这句景哥儿叫的和以往不同,带着威胁,又婉转。

姜韶松开他的衣领,拿起酒瓶喝酒,走几步到了窗台边,景卿逐还跪在地毯上,因为喝酒,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红,一双眼里也盈出水光,衣领被姜韶扯歪,看着无端脆弱。

姜韶突然快步走过来,飞快地给了景卿逐一巴掌,不疼,但打得景卿逐直接掉了眼泪,他甚至忍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又听见姜韶清晰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比打他的重很多,他想抓住姜韶的手让她不要打自己,然而眼泪模糊了眼睛,他没抓住姜韶,只听见姜韶骂了句什么,然后连关了两道房门。

姜韶说,“你他吗真是贱啊景卿逐,我他妈也是贱人一个。”

姜韶彻夜未归,景卿逐去隔壁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他想,或许不应该告诉姜韶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