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牢幽闭，除去几道牢外几盏摇曳壁灯外，监牢里再无任何光源。
“唉，也是个苦命的娃儿！算了，遇到我，也算你命不该绝。”
袁老头，舒展双腿，靠近抽搐的小乞丐，伸出干瘪的右手，放在了他孱弱的肩背上。
不过片刻，小乞丐哆嗦的身体，便不再抽搐，牙关紧咬的表情，也逐渐放松，而后便传出，微弱的呼噜声。
至此，袁老头也抽回了手，平复下有些紊乱的气息，又伸手，搭在小乞丐的右手手腕处。
不知是大病过后，导致的睡眠不好，亦或是老人动作过大，总之小乞丐醒了过来。
头脑沉重，睡眼惺忪的他，本想抬手揉搓眼皮，才感受到手腕处，冰凉皱巴的触感，如同被蛇盘在手上一般，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啊？！”的一声，奋力起身，猛甩右手，只往后退去，直到抵住墙壁。
睁大眼睛，看清了盘坐的枯瘦身影，立即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老兔子！干嘛嘞？
“你别过来，告诉你，刘大爷手上有功夫，下手可狠了！”
刘二七大喊大叫，老人却不在意，只是引起了“邻居”们的不满。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找抽啊？”
“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整个牢房，就你的声音最大！”
“哎呦，窝槽！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抽你！”
……
摔东西，拍打牢门，谩骂起哄的打闹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冷清的监牢热闹起来。
不多时，巡牢的衙役，提灯疾步，怒斥叫嚷的囚犯，或用短棍敲打栅栏，以威慑不安分的刑徒。
待巡检到刘二七所在死牢，牢狱提灯往监牢内看了看，全没有镇压“群雄”的气势，只是简单确认一番，便转身离开。
小乞丐应是被刚刚那群，群情激愤的场面给吓到了，无力的慢慢从墙上滑落，目光呆滞，闭口不言。
“怎么不骂了？！”袁老头说话声音不大，但现下在这落针可闻牢房里，可谓极其刺耳
刘二七连连摆手，近乎无声的急道：“你…你…你，说话小点声，行嘛？”
“你说什么？大点声，年纪大了没听清！”
听罢，刘二七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他…”
一着急，声音没压住，好在反应迅速，及时捂住自己的嘴，怒目恨瞪着老人。
“这中气十足的样子，胸口不闷了？脑袋也不疼了？”
老人死性不改，说话还是无所顾忌，弄得刘二七近乎蹦溃，差点又破口大骂。
不过，刘二七开始慢慢感受，自己身体各处，随后惊喜道：“哎？
“哎！头真不疼了，胸口也不闷了。
“老头，我这伤是你治的？你会医术？”
袁老头嗤笑道：“久病成良医罢了。”
刘二七先是谨慎的看向牢房外，毕竟自己和老头讨论的声音可不小，发现这群不太友善的狱友，没什么反应后，才讪讪说道：“刚刚误会了，我以为……嘿，嘿！
“唉……对了，老…老前辈，你叫什么名字？”
袁老头往刘二七方向撇去，勉强能看清他那稚嫩的小黑脸。
“请教别人时，不应该先自报姓名嘛？
“你父母…”
说道这，袁老头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现在跑江湖的，都这么没规矩嘛？”
刘二七皮笑肉不笑，只在心底骂道：“都已经半截入土了，还他妈的这么的臭讲究。”
嘴上却道：“嘿嘿！老前辈说的是！
“我叫刘二七，还没请教老前辈的尊姓大名呢？”
袁老头轻哼道：“我忘了。”
他气的牙根痒痒，不待开口，老人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可以和之前的人一样，叫我袁老头。”
刘二七白眼已对，反正就这点光影，老人也看不到，可话语极其谦卑：“哎，这不礼貌吧？袁老头，袁老头的，我还是叫您老前辈吧。”
袁老头不置可否，哗啦啦的铰链声，随着移动响个不停，直到他靠坐下，才停止嘶鸣。
“说说吧，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我没犯事啊？”
见老人不信，刘二七只得将自己被关到这里的事，讲述了一遍。
“莫名其妙！”听着他了离奇的经历，袁老头如此评价。
可转念又想，疑惑的问道：“就算你说的事，都是真的，可把你关到监牢里，还是死牢，你不怕他们把你当作替死鬼嘛？”
刘二七不是蠢人，乞讨度日受尽白眼的活到现在，多多少少也见过官差的龌龊事。
“怕啥？让我背锅？
“你看啊，这群狗官连公堂问话，都不敢，悄咪咪的模样，傻子都知道，绝对有猫腻。
“而且我猜啊，那个死鬼和凶手的身份也不一般，那群狗官不敢得罪他们背后人，才这么弯弯绕绕的把我关到这里来。
“既怕我跑了，更怕死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交差。”
袁老头惊异他有这番见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嗯，能多活两个月，不错。”
“哎！你没听我前面的分析嘛？他们不敢杀我，什么多活两月，你这老头，说话真不中听。”
袁老头神秘兮兮的说道：“看起来，你的精神还不错嘛？”
“什么意思？”刘二七闻言，警惕起来。
袁老头忽然有了戏虐他的心思，坏笑道：“肚脐眼往上三指处，你试试用力按一按。”
惴惴不安的刘二七不知为何，竟然顺着他的话，用力按了一下，顿时疼得咬牙切齿，极致疼痛似箍住了喉咙，让他难以发出声来。
刘二七奋力抬手想要向袁老头求救，就见一只大手向他盖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疼晕过去了。
……………………
又是一个秋寒料峭的清晨，潮湿的空气散发着淡淡霉臭味，刘二七拖着快散架的身体，醒了过来。
“醒了？”
刘二七转过头，就见袁老头吃着油饼，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于是吃力的起身靠在墙上，全没了斗嘴的心气。
袁老头见他这副死不活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将炕几上只剩两块油饼的土陶碗，推向刘二七说道：“身体刚恢复，赶紧吃了。”
刘二七看着油光可鉴的油饼，完全没了食欲，隐隐有些反胃。轻轻的摇了摇头看，说道：“你吃吧。”
袁老头又将喝了一半的稀粥，推到他面前：“吃不下油饼，就把粥喝了吧。”
看他仍不为所动，又补了一句：“就你这伤病，不好好静养，活两月都难，正好现在那群狗官，把你关到这里来，至少这段时间内，风吹不着，雨淋不进的，还吃喝不愁的，要珍惜。”
刘二七叹了口气，又撑着疲惫的身体坐好，拿起稀粥开始喝了起来。只是实在没胃口，强撑着喝了几口，又放了回去。
不过，精气神倒是恢复不少，看了看炕几上仅剩不多食物，开玩笑道：“你说得对，想不到坐个牢还有朝食，这里待遇可比外面好多了。”
袁老头剔着牙，不屑的说道：“你以为这里是茶楼酒馆，还管你吃喝？在这里除了花钱，就是要死的人，才有这待遇。”
又恢复些许精神，刘二七小心着伸了伸懒腰：“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出去了。”
袁老头见不得他得意嘴脸，不满的说道：“别得意太早，案件要是真牵扯太大，就不怕他们为了掩盖真相，反而直接将你弄死嘛？”
“哎！”刘二七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废的躺下，然后又起身，释然的说道：“你不说了嘛？反正我就两月可活，在这有吃有住的，就算他们要我死，起码不是个饿死鬼，值了！”
小乞丐这坦然面对死亡的态度，再次让袁老头动容，“想想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内，苟活了十几年，当真是活到狗肚子上了。”
放下剔牙的手，他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表情严肃的说道：“谁说你只能活两个月的？”
小心下了石塌，缓慢着舒展身体，刘二七闻言，回顾二人对话，确实，这袁老头说的是，不静养的话，至多活两月，没说只能活两月。又想到昨夜，对自己的救治，貌似还有转机。
“老前辈，可有法子救我？”
看着激动的小乞丐，袁老头故作高深道：“那是自然，不过嘛……我凭什么救你？”
刘二七心思及动，马上说道：“老前辈，小子是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没什么能够报答您的，如果日后有什么差遣，您尽管开口。
“只希望，能就我一命。”
说完，刘二七立即下跪磕头，袁老头坦然受之，“所谓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你既有这态度还不错，记住你说的话。”
让刘二七坐到自己一旁，袁老头才开口说道：“你先前肺腑受创，气血逆乱而致瘀血内停，郁阻胸中；兼之头部遭重撞击，脑络受损、髓海不安；又恰逢外感风寒之邪，乘虚侵袭肌表，内犯肺卫。三因叠加，迁延不愈，遂落下病根——瘀血阻肺则气机不畅，故常胸闷气憋、善太息；脑络瘀滞、清阳不升，则发为头痛如裂、时作时止；风寒余邪未清，遇寒则症状尤甚。
“所以普通药石，已经难以医治，而那些能吊命养身的药材，恐怕那群你口中狗官，也不会花心思寻来，至多叫大夫来吊住你的性命，待你的价值用完，那还会管你的死活。
“因此，就你目前的状况，想要活命，还非得用我的法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