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幻侠小说 > 初约 > 第十七章 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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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6日,这已经是他们在救生艇上待的第四天。今天的寻找依旧无果,那座岛屿似乎在海面上彻底消失了。这让拉乌尔想起那个关于塞布尔岛的可怕传说。他在日记中写道:

“在水手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遥远的北大西洋上,有一座名为“死神岛”的神秘岛屿。整座岛都由流沙组成,它会像幽灵一样在大海上四处游荡,每当靠近船只,就会让导航失灵。然后那艘船就会像飞蛾扑火般被吸引过去,而只要沾染上这座岛的流沙,那么这条船就再也逃不出它的魔掌。从人类有在海上航行的历史以来,已经有数以百计的船只被它吞没。当然,正因如此,也有很多人坚信,那流沙之下一定埋藏着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

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安德森气势汹汹地从驾驶台大步走来,他的脸色阴沉如水,怀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在场的船员们。

“听一些人说,”安德森的声音不高,却能听出他压抑着的愤怒,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我中饱私囊,还私藏了大家的救命粮?”

船舱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船员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空气几乎凝固了。

“没有人指控你,安德森,”拉乌尔缓缓站起身,看上去神情恳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为了大家付出了很多,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大家都压力很大,有些情绪是正常的。冷静一点,不要受有心人的挑拨。你越是这样,不越是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有情绪?有情绪有种当面来说!”安德森嗤笑一声,他从口袋里拽出一串钥匙,大踏步走到那只小小的保险箱前,“咔哒”一声打开锁,将箱门猛地拽开。

“看!都他妈给我看清楚!”他几乎是咆哮着,将里面的压缩饼干盒和淡水袋子一件件拿出来,摔在甲板上,“吃的!喝的!全在这儿!我安德森多占了一丁点儿吗?啊?!”

“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嗯?”安德森不依不饶,通红的眼睛再次扫视全场,枪套里的勃朗宁手枪似乎也在散发着冰冷的威胁,“有种现在站出来!当着我的面说!”

依旧没人吱声,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敢?只敢当缩头乌龟?”安德森冷笑,“我看分明是有些人自己心里有鬼,才在这里血口喷人!”

说话间,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詹姆斯。詹姆斯一张脸涨得通红,杰森在他身旁偷偷拽着他的袖子。

“他有枪。”杰森小声提醒道。詹姆斯终于冷静下来,他不情不愿地耷拉下脑袋。

“都看清楚了,啊?”安德森把一袋水高高举起,“既然你们不放心我,那我就不管了。哎,你们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喝多少喝多少,到时候吃光了可别再赖到我身上!”

“别呀三副,”木匠克伦特说,“大家都相信你,就是有人嚼舌根也是只是少部分人自己的问题,对吧各位?”

“是啊是啊,”电机员亨利附和道,“还是你来管最好,大家说对不对啊?”

一阵沉默之后,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对,对。”

尽管觉得众人的回应有些敷衍,安德森还是选择见好就收,没再追究下去。他看着船员们脸上混合着恐惧、闪躲、猜疑和麻木的脸,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成功压下了那些不服者的声音,这些船员彼此也会相互怀疑,这对他是有利的。

“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安德森拂袖离去。只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众人。

谁是告密者?船员们彼此的信任开始出现裂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好比一座沙子堆成的城堡,而微小的不信任就好比沙堡中的流沙。当不信任逐渐累积,流沙缓缓扩张到一定程度时,沙堡的崩塌只在转瞬之间。

然而这同样也是机遇,正所谓泥沙俱下,而智者却能从中淘到真金。在安德森刻意安排的这场滑稽戏里,拉乌尔早早登场又早早退出,却在场下冷眼旁观,将所有演员的表演与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他坐下来,继续写他好像永远写不完的日记。

杰森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和鲍勃、埃米尔、维克托坐在一起。

“枪不能在他一个人手里。”

“那是大家的东西,不该是他称王称霸的工具。”

“必须把枪拿过来……”

这天下午,几张铅笔写的纸条开始在寥寥数人之间传递。

……

5月7日凌晨3点,詹姆斯突然有些尿急,他从睡梦中醒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前往尿桶小解。在一片黑暗中,他费力分辨着狭窄的过道。当他走到尽头时,却没有发现尿桶的存在。

好像走错方向了。

詹姆斯摸了摸脑袋,打算返回去。这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干什么?”

是安德森!原来自己走错方向走到驾驶舱附近了!詹姆斯吓了一跳,正准备接话,却听到安德森打起了呼噜。原来是说梦话,詹姆斯松了一口气。

等等!詹姆斯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看了看驾驶舱里轮值的木匠克伦特,那家伙已经在比坐舱里的座位宽敞许多的驾驶座上睡着了。他又借着驾驶舱传来的微光,看了看安德森的腰间,一把手枪的轮廓静静地挂在那儿。

“他有枪……”杰森的劝告在耳畔回响着。可那根本不是自己传的谣言!他只是看过而已!

詹姆斯又想起安德森的那一拳,这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屈辱。在埃里诺尔号上,就算是莱昂船长也会笑着跟所有船员打招呼。至于安德森,一个靠着好运气当上三副的家伙,他凭什么!

鬼使神差之下,他将手伸向安德森的腰间。

近了,近了,詹姆斯观察着安德森的脸,他开始害怕安德森突然醒过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咬牙,心一横,猛然加速抓向安德森的腰间!

他够到了那个东西,然后抓住它快速往回拽。但当他用力时,那东西居然异常轻——那是一个空的枪套!

詹姆斯的额头骤然流出一层冷汗,他一抬头,安德森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那狰狞的面孔简直像是要吃人。

说时迟那时快,安德森从身下掏出手枪,对着詹姆斯的脑袋颤抖着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撕裂了寂静。

……

“哈特的情况又加重了?”

在海上漫无目的漂流的救生筏上,乔纳森开口问道。

“嗯,刚刚测了39度。看症状我推测是创伤弧菌感染。”格里斯整理着药箱,有些担忧,“头孢唑林还剩下三支,要是全都用完他还不能好转,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她呢?”乔纳森看向一旁的牧师。

格里斯有些纳闷地说:“按理来说她的情况早就稳定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醒。也许有什么神秘学的原因。”

“唉,不醒就不醒吧。”乔纳森叹了口气,“反正咱们算是没戏唱了。你说,拉乌尔他们怎么样了?”

……

“呃——”

詹姆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呻吟。那一枪偏得厉害,打在了他抬起的胳膊上。船员们纷纷惊醒,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发生什么了?”

“安德森开枪了?难道海怪出现了?”

“不对,是詹姆斯!快阻止安德森!”

一些窃窃私语。

然而对安德森与詹姆斯来说,他们都已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手臂的巨大痛苦甚至让詹姆斯短时间摆脱了对枪械的恐惧,他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减缓着他的痛苦。这个壮汉彻底愤怒了,尽管受了枪伤,他依然以很快地速度向安德森出拳。

看着眼前那个流着鲜血仍然发动进攻的野兽般的身影,安德森几乎被恐惧感淹没了,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朝詹姆斯胡乱连开两枪。

“砰!砰!”

詹姆斯的拳头还是到达了安德森的脸上,却已经失去了力气。紧接着,这个壮汉像座山一样轰然倒下。

在这命运般的两声枪响之后,悲剧的车轮再也无法逆转。安德森举着枪,满脸鲜血,开着保险向四周乱舞,只要哪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立刻朝那边瞄准。

“安德森疯了!快阻止他!”义愤填膺的人很多,敢冲上前的人却没有。

曾做过军人的老杰克想要冲上前,拉乌尔拽住他,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老杰克有些犹豫。

拉乌尔用力拽过老杰克的胳膊,强硬地把他带到一排座椅后面。

“卧倒。”拉乌尔命令道,同时他自己也快速趴在地上。

服务生安格就睡在枪击地点的不远处,当第一声枪响响起时,他就醒了。而随后的两枪他几乎目睹了全过程,脸上甚至溅上了詹姆斯温热的血液。

安格没有害怕,没有尖叫。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大脑居然在眼前的场景下快速放空。他感到自身的情绪开始抽离,而他的视线似乎脱离了原地,站在远处漠不关心地看着这个荒谬的世界。

人群中间,杰森拽过身边的鲍勃,悄声附耳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就动手?”

“没有啊,”鲍勃同样一脸懵,他们确实打算利用詹姆斯偷枪,但计划分明还没开始实施,“是不是有人告了密?安德森先下手为强?”

“动动你的猪脑子!看看他们在什么位置,明明是詹姆斯主动去找了安德森!”

“那现在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就算这次密谋者都是靠得住的人,明天安德森拿着手枪挨个威胁,靠得住也要靠不住了!杰森一时间想得焦头烂额。

“他没子弹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动手!”

一、二、三、四。

当杰森冲上去时,他的脑袋快速闪过一串数字。安德森总共开过四枪,而他手中的勃朗宁M1903……

总共有七发弹夹。

然而后悔已经晚了。本就惊弓之鸟的安德森看到有人向他冲来,立即扣动了扳机。

“砰!”

杰森没有感到疼痛。

“啊——”

他身旁的大厨鲍勃发出一声惨叫,那枪打中了鲍勃的腹部。

“砰!”

这一枪击中了杰森,他感到大腿一阵剧痛,瞬间摔倒在地。

“砰!”

当所有人都趴在或倒在地上时,安德森的视线开始回转,当他发现离他最近的安格时,几乎被吓得心脏停跳。这家伙什么时候冲到这么近的?他不假思索地朝他开了一枪。

这一枪击中了服务生的脖颈。

“滋啦——”

舱内的照明灯在这时终于被打开了。看到眼前溅满鲜血的地狱,安德森怔在原地。那富有冲击性的画面仿佛某种异物被活生生地塞进他的脑海,他的满腔恐惧与怒火顷刻被浇灭了。

“呕——”

没有任何征兆,他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拉乌尔沉默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从安德森手中拿过那支沾满罪恶的枪,安德森没有抵抗。

此时那把枪的枪机被卡在后面,露出一截黑色的枪管。

拉乌尔把它随手交给身旁的维克托,然后失望地看了安德森一眼,转身离去。安德森终于停下干呕,他抓住拉乌尔的裤管。

“不是我……不是这样子的……不是我……”

他无力地辩解着。

老杰克走上前,用他铁钳一样的大手捏住安德森的腕骨,使他被迫松手。接着,老水手把他双手反剪,用缆绳紧紧捆了起来。

拉乌尔来到伤员们中间,护士帕特先生在检查杰森的伤势,鲍勃因为肚子上厚厚的脂肪层,看起来伤得不重。而伤势最重的安格却被和死去的詹姆斯一起放在一边。

“我救不了他,格里斯医生也许可以。”帕特说。

拉乌尔跪在服务生的身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子弹没打中他的颈动脉,却击穿了他的喉管与声带。

“嗬……嗬……”

他费力地呼吸着,那维持生命的空气却无法进入他的肺部,反而在喉咙间的大洞处不断泄漏出来,让伤口冒出密密麻麻的血色泡沫。安格的眼睛转向拉乌尔的方向,那双眼里有无限的倾诉欲望,但他却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对不起……”拉乌尔看着那无辜的受难者,他的眼中淌下两行泪水,他学着像一个神父那样为将逝去的人祈祷。

“愿主救赎你的灵魂,使你免受沉沦,进入祂的国里。”

“愿你在主的怀抱里安息,你的灵魂享受永恒的平静与自由。”

信神与不信神的船员们都垂下眼帘,为他默祷。

拉乌尔感到他所牵着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那双眼睛依旧注视着他,好像有一丝责怪,又好像有一丝释然。但归根结底,这些情绪只是生者内心的想法在逝者身上的投射,而逝者已矣。

“而那行恶者终将被自己的恶行捉住,他的灵魂无法与义人同列,那背弃者的灯将被熄灭……”

天已蒙蒙亮。

众人的眼中燃着愤怒的火,他们站在那里,围成一个半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缚的安德森。

“审判他!”

“杀了他!”

他们齐声叫道,似乎这样便能与义人同列。曾遭受安德森逼迫的屈辱感,在此时成了令他们团结一心的力量。

“都是因为他,船长他们才被抛弃……”

“都是他自作主张,才让我们迷失在海上……”

也有人在心里呐喊:“杀了他,再少一张嘴,我们才能活命……”

“那么投票吧。”拉乌尔站在安德森的身侧,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们,他知道众人的决心已经不可违逆。

“不过我有一个提议,不必为罪人而脏自己的手,只需将他流放便可。”

“同意……”

“同意……”

“同意……”

安德森被解开双手,套上一件救生衣。老杰克和诺瑟姆虎视眈眈地站在他的身旁。在众人冷漠的注视下,安德森一开始分外平静,只是当老杰克与诺瑟姆推着他走到舱门前,他开始剧烈地挣扎,他扑腾着,叫骂着,求饶着,但人们没有丝毫反应。

救生艇缓缓驶离,将他独自抛弃在那片无尽的、墨色的大海之中。

安德森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没一会儿,他的牙齿就开始打架。寒冷让他的大脑缓缓清醒过来。

他怎么会不开枪呢?

在他惊醒的那一刻,詹姆斯不知道的是,那时的安德森同样惊恐。

他曾连续几个夜晚被同一个噩梦折磨:有人趁他睡着夺枪,然后把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那个要杀他的人有时是詹姆斯,有时是维克托,有时是拉乌尔,有时甚至是好哥们儿克伦特。

也正是因为这些噩梦,他在睡前把手枪拔下来,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只是连安德森也没有想到,噩梦居然以最恐怖的方式照进了现实。他几乎无法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而第一枪开出去,就好像打破了某个界限,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行动,恐惧让他化为了野兽。

安德森知道自己缺乏领导力——他并不缺乏智慧,但缺乏心理素质和足够的手腕。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十六岁读完中学就去了职业学校,毕业后成了一名普通水手。

这一干就是好几年,在一位老前辈的劝导下,他学习并考取了船舶驾驶资格证。

但船上的高级船员从不挪窝儿,还依旧把安德森呼来喝去使唤。安德森辞了那条船的工作,经人介绍上了埃里诺尔号当水手。尽管还是做水手,工资却比其他船高得多。

也许他们运的货有什么猫腻,安德森曾这样猜想,但他知道什么事应该闭嘴。更何况,这条船上的高级船员们待他都很客气,莱昂还曾亲手教过他如何开船。

安德森爱这条船,就算一辈子当个一水也愿意留下。但命运偏偏在可怕的灾难面前将责任压在他的肩膀上,当大副维克托被宣布“休假”,安德森恰巧成为了一个幸运,或者不幸的接替者。

连莱昂船长那样的人都失败了,他怎么不害怕呢?

还有那把手枪——这场祸乱的源头。“可以采取一切手段维持秩序”,莱昂说,因此乔纳森交给他一把手枪,本意是预防突发情况。其实安德森根本不会用枪,在救生甲板上开的那一枪,后坐力几乎震得他小臂失去知觉。

安德森有过想要让权给拉乌尔和维克托的想法,但当他拿起手枪,众人听命服从的那种感觉又让他欲罢不能。大脑中的某种分泌物让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公正地分配食物、饮水,每天兢兢业业地开船。

安德森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坏,而且变化得这样快。昨天还低声下气的人们,今天忽然摇身一变,竟成了他的审判者。就连他昔日的牌友也混进了指控者的行列,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低温中,安德森的思绪缓缓飘远,他身上所沾染的同僚的鲜血渐渐被海水晕开。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海面下盘旋着,海面上缓缓露出一只锋利的灰黑色背鳍。

目送安德森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救生艇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拉乌尔打破了沉默,开始仔细清点保险箱中的压缩饼干和水,然后在大家的见证下放进了那个没有锁的物资箱。

食物和水还够他们用十天,但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艇机所用的燃油。拉乌尔打开存放燃油的柜子,塑料桶里,仅仅剩下少半桶液体。

这些油只够他们用两天。也就是说,两天以后若还找不到陆地,大家就只能在船上混吃等死。

克伦特、亨利等几位船员正在擦拭救生艇内的血迹,擦得格外认真,仿佛这样就能清洗掉船上的血腥气息和他们心里的负罪感。

杰森腿骨上的子弹已经被取出,伤口缝合好包上厚厚的纱布。而帕特先生正在大厨鲍勃身上厚重的黄色脂肪层下费力地寻找子弹。非常幸运的是,那子弹从腹部穿过去,没有击中任何重要器官,只是击中了大肠——而因为进食极少,它相对干净。帕特先生将创口快速缝合,把那颗银弹头用镊子夹出来,然后用生理盐水冲洗鲍勃的腹腔。

两位逝者的遗容被稍微整理过,盖上白布,放在了救生艇舱门前的空地上。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陆地,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引发疫病,他们也只能选择海葬。

就在众人还未从这场血腥屠杀的余波中回过神时,驾驶台前的维克托大喊道:“小心——!!!”

“咚——”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救生艇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撞上了某种东西。

拉乌尔猛地扑到驾驶台前,从窗户向下望去。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暗礁,不是鲸鱼。

在清澈的海水之下,隐约可见一片巨大、平坦、呈现灰白色的海砂。

他们找到了岛。或者说,这座岛,以一种近乎嘲讽的方式,“找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