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赛台彻底安静了。
蓝发少年张着嘴，刚要喊出的加油卡在喉咙里，变成声短促的呜咽。
单士童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腹被玉上的棱角硌得生疼——他终于明白，那天自己不是输在阴招上，是从一开始就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张灵玉的手按在三清殿的廊柱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见那道蓝色电弧钻进唐文龙的衣领，看见银发白袍的少年像被狂风卷过的芦苇般摇晃，看见张楚岚站在漫天飞舞的紫色毒瘴里，眼神冷得像块冰。
怎么会......张灵玉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他明明...
话音未落，赛场中央传来声闷响。
唐文龙跪在了地上，银白的发丝垂到地上，沾了些青石板的碎屑。
他的左臂已经完全焦黑，右手还死死攥着没来得及射出的袖箭。
张楚岚站在他面前，蓝色的电弧在指尖明明灭灭。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片枯萎的青草，突然抬脚，把唐文龙掉在地上的菱形镖踢到他面前。
告诉你师兄，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想替唐门出头，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风吹过赛场，卷起几片焦黑的衣角。
观赛台上，不知是谁先倒吸了口冷气，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像潮水般漫过龙虎山的飞檐翘角。
冯宝宝的指尖在张楚岚石化的脸颊上划了道弧线，指甲盖蹭过他僵硬的下颌线，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她弯腰从竹篮里摸出颗沾着泥的红薯，往他嘴边怼了怼：徐四说烤红薯能压惊，你看这皮焦得正好。
张楚岚猛地眨了下眼，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水汽。
他一把挥开红薯，手背扫过竹篮边缘，几颗圆滚滚的土豆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压惊？他揪住自己的衣领往死里拽，布料被扯得变了形，现在全龙虎山的人都在拿我当笑话讲！刚才路过膳堂，听见小道士们在赌我今天会不会光着膀子上台！
冯宝宝蹲下去捡土豆，手指在石板缝里抠出块顽固的泥垢。
光着膀子也比输了强。
她把土豆挨个扔进竹篮，竹篾碰撞的脆响里混着远处隐约的哨声，唐文龙的暗器沾了碧蚕蛊，徐三让我提醒你别碰他的袖口。
张楚岚突然捂住脸蹲下去，指缝间漏出的呜咽惊飞了廊下的灰雀。
碧蚕蛊？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们唐门是想把我挫骨扬灰啊......
观赛台的立柱后，徐四正举着望远镜笑得直打颤。
镜片里张楚岚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
你看他那怂样，他胳膊肘撞了撞徐三，昨天还拍着胸脯说要让唐门见识下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徐三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屏幕上跳出唐文龙的参赛资料，照片里的银发青年正举着枚漆黑的镖，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别笑了，他放大照片里镖尖的纹路，唐门这次派来的都是精锐，唐文龙的九宫飞星镖去年在西南赛区废了三个高手。
他顿了顿，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赛场中央，而且我查到，他跟当年害死张楚岚父亲的那帮人有过接触。
徐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他放下望远镜时，金属镜身磕在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接触？他摸出别在腰后的甩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唐门是活腻了？
天师府的丹墀上，张灵玉的道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天空中渐褪的光影，指尖捏着的符纸突然嗤地燃起火星。
纸灰飘落在朱红的廊柱上，像只断了翅的蝴蝶。
小师叔，唐文龙已经在热身了。
旁边的道士递上柄桃木剑，剑鞘上的云纹被摩挲得发亮，您看他那架势，定能替天行道。
张灵玉接过剑却没拔鞘，他的拇指在剑镦的凹槽里反复摩挲。
替天行道？他低声重复，喉结在白皙的脖颈上滚动了下，罗天大醮比的是道法，不是私怨。
可话虽如此，他握着剑柄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腹被雕花硌出深深的红痕。
赛场边的石阶上，蓝发少年正踮着脚往里面瞅。
他的帆布鞋鞋跟磨得发白，裤脚还沾着昨天被张楚岚推倒时蹭的草汁。
看见唐文龙抬手活动手腕，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他突然扯开嗓子喊：把他打趴下！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喊声未落，后领突然被人拽住。
少年踉跄着回头，撞进单士童深不见底的眼瞳里。
你闹够了没有？单士童的声音比石阶上的青苔还凉，他松开手时，少年的后领已经皱成一团，张楚岚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怎么会走到现在？
蓝发少年揉着发皱的衣领，刚想反驳，突然听见全场响起潮水般的哄笑。
他猛地转头，看见张楚岚正趿拉着双趿拉板往赛场走，灰色运动裤的裤脚沾着片草叶，走路时一甩一甩的。
早啊，唐大哥。
张楚岚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圈浅褐色的淤青——那是昨晚被冯宝宝用捆仙绳勒的。
唐文龙的眼皮跳了跳，他抬手将银白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耳垂上枚小巧的银环。
我没时间陪你磨蹭。
他的指尖在腰间的镖囊上敲了敲，黑色绸缎的囊袋上绣着条吐信的银蛇，三招之内，我会让你知道唐门的厉害。
三招？张楚岚突然笑起来，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那我就用两招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影子突然在地上拖出道残影。
唐文龙瞳孔骤缩，右脚刚向后碾出半寸，左肩就传来钻心的剧痛！他踉跄着后退时，看见自己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撇着，月白的衣袖被血浸出朵妖艳的红梅。
怎么可能......唐文龙的声音发颤，他明明看见张楚岚还站在原地咧嘴笑，可肩膀上的痛感却真实得可怕。
观赛台的惊呼声差点掀翻棚顶。
蓝发少年猛地站起来，木凳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指着赛场中央那道模糊的白影，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枝，他什么时候动的？
徐四手里的望远镜啪地掉在地上，镜筒磕在石阶上裂了道缝。
这小子......他弯腰去捡时，手指好几次都抓空了，居然把炁体源流用到步法里了？徐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楚岚的脚，那些看似随意的落点，竟暗合九宫八卦的方位。
张灵玉的手按在丹墀的栏杆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见张楚岚每次移动时，脚下都会泛起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金光咒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他一直在藏拙......张灵玉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指尖无意识地在栏杆上划出浅痕，从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赛场里，张楚岚的拳头擦着唐文龙的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唐文龙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旋身，右手从镖囊里摸出三枚菱形镖，指缝间寒光一闪，镖尖直指张楚岚的咽喉。
可镖还没飞到半路，就被道无形的屏障弹飞，叮叮当当落在青石板上。
唐文龙这才发现，张楚岚周身萦绕着层淡金色的气墙，那些高速旋转的炁流把镖弹得歪歪扭扭。
唐门的暗器，就这点力道？张楚岚弯腰捡起枚镖，指尖被锋利的镖尖划破，血珠滴在镖面上，瞬间被黑色的金属吸得干干净净。
我爷爷当年跟你们门主切磋时，用的可是吃饭的筷子。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唐文龙的心里。
他猛地咳出口血，溅在青石板上冒着热气。
张怀义？他扶着旁边的石柱站起来，身上开始冒出淡淡的紫色烟雾，你也配提他老人家！
紫色烟雾落地的瞬间，赛场边缘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
观赛台前排的道士们纷纷往后退，有人不小心撞翻了茶桌，青瓷茶杯碎裂的脆响混着惊呼声此起彼伏。
是蚀骨瘴！沾着就会烂肉！
徐三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信号枪上，指腹抵着冰凉的扳机。
张楚岚还在往前走......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他难道不怕中毒吗？徐四突然扯开嗓子喊：小子！屏住气！可声音刚传出没多远，就被观赛台的嘈杂声吞没了。
唐文龙看着张楚岚一步步走进毒瘴，嘴角勾起抹冷笑。
他悄悄扣动了藏在袖口的机括，三支喂了牵机的短箭正对着对方的心脏。
只要再靠近半步......
就在这时，张楚岚脚边突然炸开团刺目的蓝光。
唐文龙只觉得眼前一白，紧接着左臂传来被烈火灼烧的剧痛。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袖正在冒烟，银白的发丝根根竖起，像插满了细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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