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说实话，我真不该来。
张楚岚啃着馒头的动作顿住了，碎屑粘在嘴角。
他盯着王也，眼睛里满是警惕：那你还来？
两个原因。
王也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第一，我不来，老天师就得亲自下场收拾烂摊子，到时候龙虎山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
他低头弹掉裤腿上的草屑，第二，我来给你个选择——放弃的选择。
张楚岚猛地把馒头往地上一摔，面团在石板上滚了两圈，沾了层灰。
放弃？他霍然起身，灰色运动服的袖子滑到肘部，露出胳膊上紧绷的肌肉，放弃比赛？放弃当天师继承人？放弃查我爷爷的事？王也，你脑子没被宝儿姐打坏吧？
王也没起身，只是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像潭深水：大会输赢无所谓，我让你放弃的是追寻真相。
他捡起地上的馒头，用袖子擦了擦，递还给张楚岚，放弃了，你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不放弃，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糟。
追寻真相有什么错？张楚岚的声音发颤，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浑浊的眼睛，想起冯宝宝抱着头说我忘了时的茫然，那就是我最想要的！
王也把馒头塞进嘴里，嚼了半天咽下去，才缓缓开口：你想要真相，也想要车子房子，想要身边的人平平安安，甚至可能还想要个漂亮媳妇。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朵正慢悠悠地飘过，人想要的东西太多，就容易忘了哪个才是命根子。
我说的最想要，是那种求了一辈子求不得，真要是得到了，哪怕让你立刻死都乐意的东西。
张楚岚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少在这儿装得道高人。
咱们非亲非故，我想要什么，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王也突然低低念了句：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张楚岚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转过头，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茫然：《清静经》里的句子。
他喃喃道，常清静...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才要学会放弃。
王也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下，你追查下去，不光你自己不得安宁，还会连累一大帮人。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跟你非亲非故，犯不着管你的闲事。
但这世界就像个大天平，每个人的分量不一样——有的人累死累活，也掀不起半点风浪；有的人眨眨眼，就能让好多人的日子天翻地覆。
张楚岚慢慢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板缝里的泥土。
你，张楚岚，就是分量重的那种。
王也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他，你的选择，能改很多人的命。
现在，选吧。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张楚岚看着王也的手，又看了看远处观众席上模糊的人影——徐三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徐四还在低头笑，冯宝宝大概已经被带去清洗了...他突然抓起一个馒头，张开嘴狠狠咬下去，半个馒头瞬间就没了踪影。
王也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也拿起一个馒头慢慢啃着。
场地里只剩下咀嚼声。
观众席上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所有人都盯着场中央这两个奇怪的选手——一个狼吞虎咽，一个细嚼慢咽，哪像是在比赛，倒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乞丐。
蓝发少年忍不住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他们...这是在干嘛？比谁吃得多？
旁边的小道士摇摇头，手里的拂尘都快绞成麻花了：不知道...但这肯定也是不摇碧莲的阴谋！
诸葛青的手指在折扇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看了看张之维，发现老天师正眯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王也，怕是和老天师达成了什么默契。
徐三碰了碰徐四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说楚岚能赢吗？
徐四掏出烟盒，刚想点上，又想起这里是天师府，只好又塞回去：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子总算没耍阴招。
他看着张楚岚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突然笑了，吃相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盘子里的馒头越来越少。
当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时，张楚岚的手已经伸了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馒头的瞬间，王也突然抬脚，一脚把馒头踢飞，同时另一只脚踹在张楚岚的肚子上。
唔！张楚岚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倒去，嘴里的馒头屑喷了一地。
观众席顿时炸开了锅！
动手了！终于动手了！
我就说这道士不可能真的吃馒头！
揍他！把不摇碧莲的牙打掉！
各种喊声此起彼伏，连裁判都紧张地举起了铜锣，随时准备敲停。
王也却没再动手。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晃在他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张楚岚躺在地上，也跟着看向天空，白云依旧慢悠悠地飘着，好像刚才那一脚从未发生过。
我输了。
王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他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转身就往入口走。
王也！你去哪？观众席上的复德师兄急得跳了起来，深蓝色的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张楚岚！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也头也不回，只是扬了扬手：没看见盘子空了吗？他吃的比我干净，当然是他赢了。
张楚岚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肚子，看着王也的背影：王道长
王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我只是来给你个选择，没说要替你选。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路是你自己的，往后不管多糟，都别后悔。
复德师兄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裁判也傻眼了，手里的铜锣举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宣布：本...本场比试，胜利者...张楚岚！
观众席上的争吵声差点掀翻屋顶。
这叫什么事啊？吃个馒头就定输赢了？
武当派是没人了吗？派这么个神经病来参赛！
我看是被那个女的打傻了！刚才进场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
不摇碧莲运气也太好了吧？这种都能赢？
各种质疑声、怒骂声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张楚岚淹没。
全职世界的网吧里，陈果把手里的可乐放在桌上，冰水滴在键盘上都没注意：叶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道士干嘛突然认输？
唐柔停下手里的游戏，屏幕上的角色还在自动攻击，她皱着眉：他们说的话好奇怪，什么放弃不放弃的。
叶修叼着烟，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荣耀角色正在释放大招：王也不是来比赛的，他是来劝张楚岚的。
他顿了顿，操作着角色躲过对手的攻击，劝不动，就只能让他自己走下去了。
一人世界里，张楚岚看着天空中的画面，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还能感觉到王也那一脚的力道。
我...又赢了？他喃喃自语，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沉甸甸的——能从宝儿姐手里逃出来，还能说出那种话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吃馒头输给自己？
王也站在人群边缘，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画面，正好看到自己对张楚岚说别后悔，忍不住苦笑：姑娘，你都看见了吧？我输了，真的输了。
他对着空气作揖，求你别再埋我了，再埋下去，武当山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王道长，你是不是傻了？就这么让他赢了？
你会那么多法术，为什么不跟他打一架？
是不是那个女的把你打怕了？
各种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王也被围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苦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不该下山。
而张楚岚，站在空旷的场地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质疑和怒骂，突然觉得不摇碧莲这四个字，好像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看不清前路的路。
天空中那行【接下来准备播放张楚岚决赛画面！】的金色字幕，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诸天万界的人眼睛发疼。
超神学院的指挥室里，葛小伦把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嘣响：“这货真进决赛了？之前那几场赢得跟闹着玩似的……”赵信趴在屏幕前，手指点着画面里张楚岚的头像：“我赌他决赛还得耍阴招，比如假装崴脚什么的。”
蕾娜一脚踹在赵信凳子上，屏幕晃得厉害：“闭嘴，看下去！”
一人世界的诸葛白扒着窗台，鼻尖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他转头看向诸葛青，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到肩膀前：“哥哥，决赛是不是该轮到我上场了？我最近把武侯奇门又练熟了些。”
诸葛青手里的折扇转得飞快，扇骨划过掌心，留下淡淡的红痕。
“不会是你。”
他盯着天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能跟张楚岚走到最后的，只会是张灵玉。”
那家伙的阴五雷，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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