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卦摊风波过去后，王家小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王父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显然还在琢磨道士那先抑后“扬”的批语。秦氏则像只打了胜仗的母鸡，走路都带着风，把家里仅有的几块腊肉翻出来，准备给儿子做成路上吃的干粮。
王凡心里五味杂陈。道士前半段话像根刺扎在心里，但娘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头，又硬生生把那刺按回去几分。他默默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小屋，开始收拾行囊。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打满补丁但浆洗得干净的换洗衣物，一小包秦氏硬塞进来的、硌牙但顶饿的粗面饼子，还有那枚他偷偷藏起来的、圆润得有些过分的“幸运鹅蛋”，他用软布包了又包，小心地揣进怀里。
刚收拾得差不多，秦氏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捧着刚出锅的腊肉干，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凡娃，多带点，路上吃！到了那什么宗，万一伙食不好呢？”秦氏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腊肉往包袱里塞，几乎要把那几件衣服都染上油渍。
王凡哭笑不得：“娘，够了够了，这太多啦，我背不动……”
“瞎说！大小伙子这点力气都没有？”秦氏瞪他一眼，手下不停，又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煮鸡蛋，“还有这个，路上饿了垫补一下。”
王凡看着迅速膨胀起来的包袱，感觉这不是去修仙，像是去逃荒。
这时，王父也磨蹭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旧水囊和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柴刀。他把水囊递给王凡：“山里有水，但也未必赶得上喝，带着。”然后又举起那把柴刀，刀刃都有些卷了，“这个……也带上，防身，也能砍砍柴火。”
王凡看着那把沉甸甸的柴刀，嘴角抽了抽。仙门选拔，带把柴刀……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太清奇了？
“爹，不用了吧……”王凡试图拒绝。
“带着！”王父难得语气强硬，硬是把柴刀塞进了王凡手里，然后又压低声音，“你娘……也是为你好。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王凡握着冰冷的刀柄，看着父亲眼中深藏的担忧，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最终，王凡的行李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臃肿的包袱，里面塞满了食物、衣物、水囊，以及那把用布条缠了又缠的柴刀。秦氏还觉得不够，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灶房那口小铁锅上。
“对了！锅！凡娃，把咱家那口小锅带上！”
王凡差点跳起来：“娘！真不用！我是去参加仙门选拔，不是去野外生存！背口锅像什么样子！”
“怎么不像样子？”秦氏眼睛一瞪，“万一仙门不管饭呢？万一你们要去荒山野岭考核呢？自己有个锅，饿不着！听话！”
“可是……”
“没有可是！”秦氏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径自跑去灶房，吭哧吭哧地把那口黑乎乎的小铁锅刷洗干净，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包袱上绑。
王凡看着那口锅，想象着自己背着它走在通往仙门的路上，被其他准备拜师的人指指点点的场景，顿时觉得前途更加“黯淡”了几分。
父子俩对视一眼，王父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他拗不过。王凡只得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娘熟练地把锅用麻绳捆在了包袱最外面。
于是，出发那天，王凡的形象就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身材并不魁梧的少年，背着一个比他肩膀还宽的巨大包袱，包袱外侧醒目地绑着一口黑铁锅，腰间别着一把旧柴刀，鼓鼓囊囊的怀里还揣着可能已经压出裂纹的熟鸡蛋和那枚“幸运鹅蛋”。
秦氏一路送他到村口，还在不停叮嘱：“凡娃，到了外面机灵点，别被人欺负了！饿了就吃肉干，渴了就喝水，晚上睡觉把锅抱着，暖和……”
王凡红着脸，在村民们好奇又好笑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老远，回头还能看见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用力挥着手。父亲站在她身旁，沉默得像一座山。
王凡深吸一口气，掂了掂身后沉甸甸的、充满了父母“爱”的行李，迈开了走向未知远方的第一步。
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呢？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光滑的鹅蛋，又感受了一下背后铁锅沉甸甸的重量，心里一片茫然，却又因为那份沉甸甸的牵挂，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勇气。
至少，饿不着，也……能防身？他苦中作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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