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抗战之我在乱世开物资库 > 10 红绸下的死亡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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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的墨渍在冷风里渗出新血,我用袖口反复擦了三次,直到布料吸饱了暗红。药铺的火光还在身后烧着,但我不敢回头。帆布包贴着后背,里面那块怀表硌得肋骨生疼,可真正让我走不稳的,是赛金花临终前塞进我掌心的红绸。

它现在就在夹层里,裹得严实,像一块烧尽的香灰。

我沿着电车轨道往西,铁轨冻得发亮,踩上去没有声音。尽头是圣玛利亚教堂的尖顶,影子斜劈在雪地上。这里没有日军哨岗,也没有伪军巡逻车,只有半塌的围墙和一扇歪斜的铁门。我停在墙外,手指探进包底,摸到红绸结扣——打得很紧,三绕七回,和《玉蜻蜓》里“落花流水”的节拍一样。

解开时,指尖抖了一下。

里面是一台微型电台,巴掌大,外壳包着漆皮,电池仓嵌着半片鸦片膏。我认得这手法,赛金花用口红管藏发报零件时也这么干。她没说这是谁的,也没说该发给谁,只在咽气前哼了两句评弹。现在这调子在我脑子里转,像一根线,牵着我不往别处走。

我贴着墙根绕到教堂后门,门没锁。推进去,冷风卷着灰扑在脸上。钟楼楼梯吱呀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旧骨头上。到了顶层,我把电台放在木桌上,接上电源。指针刚动,立刻剧烈震颤,频率被什么压住了,嗡鸣声刺耳。

不是杂音,是压制。

我正要拔线,彩窗那边传来脚步。一个人影站在忏悔室门口,戴老花镜,披着黑袍。他没说话,只翻开手里的《圣经》,递到我面前。

“约翰福音十四章三节。”声音低,却清晰。

我盯着那页纸,记下数字。三分钟后,我背出那节经文的首字母:W-A-I-T。等等。他在让我等。

他又用指甲在书页边缘划了一下,短,轻,再划两下。摩斯码:·——。S。不是沈青禾惯用的节奏,但手法一样——她总在画封面时用刻刀在边角划暗记。

我抬头看他。他没摘眼镜,可我认出来了。

“林掌柜。”

他没应,只把《圣经》夹进腋下,转身走向楼梯口。我抓起电台塞进忏悔室暗格,跟上去。下到礼拜堂,他站在空荡的长椅前,说:“这里能发短波,但只能发一次。日军监听站每小时扫频三次,下次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你怎么在这儿?”

“药铺烧了,但教会线没断。”他从袖口抽出一把铜钥匙,“地窖能隔音,也能防信号外泄。”

我盯着他。那个拨算盘永远卡在“三七”位的老掌柜,现在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教堂地窖的钥匙。

“你从没打算死在药铺。”

他嘴角动了动,没否认。“你带回来的表,王振邦的妻子是红十字会的,她每月初五去南市发药。这是情报节点,不是巧合。”

我喉咙发紧。那张全家福上的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帐篷前,笑得安静。她不知道丈夫在查共产党,而我差一点就把表交给了敌人。

“电台是谁留的?”我问。

“赛金花。她二十年前是上海滩头牌,也是保盟的联络点。红绸是她最后一道保险。”

我低头看手里的红绸,它现在像一块褪色的布条,可它穿过火场,穿过枪声,一直到了我手里。

“你要发什么?”

“不是我要发,是你得发。”他说,“前线野战医院缺药,但更缺指挥。他们的电台坏了,联络断了三十六小时。你用空间送药,可药到了没人调度,等于白送。”

我沉默。他说得对。我送过磺胺,送过绷带,可我不知道它们最后落在谁手里。

“只发一句。”他说,“坐标 呼号。发完就撤。”

我点头。他看了眼怀表:“还有四十三分钟。”

我们下到地窖。门一开,霉味扑面。角落堆着旧蜡烛和木箱,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圣像。林掌柜把《圣经》放在桌上,翻开一页,用蜡笔在边缘写下一行数字——频率。

我接上电台,手指悬在发报键上。鸦片膏供电不稳定,电压跳动,信号可能发不出去,也可能直接暴露位置。

“发。”他说。

我按下键。滴——滴——滴——长——短——短——

呼号是“夜航船”,沈青禾和我约定的暗码。坐标是前线医院的经纬度,我用赵连长临终的呼吸节奏默数过三遍。

信号发完,我立刻断电。林掌柜收起电台,放进一个空蜡烛箱,盖上木板。

就在这时,礼拜堂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们同时抬头。脚步声从楼梯滚下来,沉重,拖沓,带着金属撞击的闷响。

林掌柜吹灭蜡烛。我摸向帆布包,玉镯贴着皮肤发烫。

门被撞开。

三个人影站在地窖口,浑身是血。领头的是赵连长,左腿的榆木义肢裂了一道缝,裤管被血浸透。他身后两个老兵,一个胳膊吊着,另一个脸上全是绷带,只露出一只眼。

“陈记者。”赵连长声音沙哑,“我们没地方去了。”

“前线全被封了。”他身后的老兵说,“兄弟们拿命换的炸药,运不进去。”

赵连长走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点,全是日军检查站。

“我们得炸开一条路。”他说,“但炸药不能走明路,也不能走暗道。你有空间,能送药,能不能送炸药?”

我看着他。他腹部的绷带渗着血,可他的手稳稳按在地图上。

“棺材还能用。”他说,“十二具空棺,每具装三十斤TNT。我们把它们推进地窖,等命令一到,同时引爆。”

林掌柜盯着地图,良久,从《圣经》夹层取出另一把钥匙,递过去。

“祭坛下面有暗道,通到老墓穴。够深,够稳。”

赵连长点头,转身对身后两人说:“动手。”

他们拖着伤腿往外走,没说话,可动作整齐。半小时后,十二具黑棺被推进地窖,排成两列。每具棺材内壁都焊了雷管,引线连着一个总控盒。

赵连长蹲在地上检查线路,突然抬头看我:“你怕吗?”

我没答。

“我怕。”他说,“可我更怕弟兄们死在无名沟里。”

林掌柜站在角落,手里攥着《圣经》。我走过去,低声问:“这教堂……安全吗?”

他摇头:“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可有些地方,值得被炸碎。”

钟楼忽然响了一声。不是人敲的,是风。引线被吹动,轻轻撞上铜摆,发出一声闷响。

赵连长抬头,笑了:“听,这是我们的号角。”

我站在棺材之间,手按在帆布包上。玉镯的温度在升高,像一块烧红的铁。

林掌柜翻开《圣经》,低声念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赵连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半截染血的军旗,塞进我手里。

“等炸完,”他说,“你告诉我,那些名字,有没有人记得。”

我握紧军旗,旗角蹭过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外面风停了,地窖里只剩下电线微弱的电流声。

赵连长弯腰检查最后一具棺材的雷管,右手突然一顿。

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

“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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