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纠察队的身份，外加林毅晋升科长带来的刺激，让刘海中心里那团熄灭已久的权力欲火，再度死灰复燃。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那股子酸溜溜的嫉妒，混杂着不甘的怨恨，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给那个顺风顺水的林毅添点堵，让全院的人都看看，他贰大爷还没过气！
机会很快就来了。
市里“爱国卫生运动”的春风，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刘海中眼睛一亮，一个借题发挥的毒计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立刻联合了几个车间里对他马首是瞻的积极分子，趁着晚饭后的空档，在院里敲着盆子召开了全院大会。
“铛！铛！铛！”
刺耳的敲击声打破了四合院的宁静。
各家各户的人都探出头来，不明所以地聚到了院子中央。
刘海中搬了张八仙桌放在院子当间，自己则颤颤巍巍地站了上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找到了过去当官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同志们！”
刘海中一开口，声音洪亮，唾沫星子在灯光下乱飞。
“最近，市里号召我们搞爱国卫生运动！这是什么？这是政治任务！是我们工人阶级响应号召，提高思想觉悟的具体表现！”
他顿了顿，肥硕的手指猛地一挥，直直地指向了后院林毅家的方向。
“但是！我们院里，偏偏就有个别同志，思想出了大问题！觉悟出现了大滑坡！嘴上喊着艰苦朴素，背地里却搞起了资产阶级那一套腐朽的享乐主义！”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林毅。
刘海中很满意这种效果，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煽动性。
“一个厕所，修得比咱们工人住的屋子都讲究！雪白的瓷砖，锃亮的马桶，一天得用多少宝贵的自来水冲掉？这像话吗？这是严重的脱离群众！是典型的资产阶级作风！”
“今天！我们纠察队就要响应号召，对这种不良风气进行一次突击检查！好好批判一下这种享乐主义思想！”
一顶“资产阶级”的大帽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扣了下来。
这年头，沾上这三个字，不死也得脱层皮。院里不少人看向林毅的眼神都变了，带着几分担忧，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贾张氏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就带头冲进林毅家，把那个她做梦都想砸掉的厕所给掀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吓得腿软了。
然而，林毅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桌子上那个状若疯魔的刘海中，仿佛在看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等刘海中吼得差不多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贰大爷说得对。”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毅居然会认同。
刘海中也是一愣，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只见林毅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
“卫生检查是好事，我个人表示热烈欢迎。不过，为了保证这次检查的公平、公正、公开，光我们院里自己人检查，恐怕难以服众。”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刘海中身上。
“我看，不如把街道办的王主任也请来，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贰大爷，大家说好不好？”
“好！”
人群中，许大茂第一个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何大清也跟着抚掌称赞。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看得出刘海中这是公报私仇，有街道干部在场，他总不敢做得太过分。
刘海中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被林毅这一手釜底抽薪将得死死的，自己刚刚才把调子起得那么高，把“响应号召”挂在嘴边，现在要是反对请领导来指导，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好……好！请王主任来指导，再好不过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王主任来得很快，一听是四合院要搞卫生运动检查，还当成了先进典型，脸上一直带着笑。
可一进院子，看到刘海中站在桌子上那副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在林毅“主动”的解释下，王主任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刘海中和林毅之间转了一圈。
“既然是卫生检查，那就开始吧。刘海中同志，你不是检查的重点是林毅同志家吗？那就从林毅同志家开始。”
王主任发了话，刘海中立刻来了精神，大手一挥。
“走！去检查！”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向林毅家。
门一推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扑面而来。
屋里窗明几净，地面被擦得能照出人影，桌椅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被褥叠得有棱有角，宛如部队的营房。
刘海中不死心，黑着脸直奔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资产阶级厕所”。
厕所门打开的瞬间，预想中任何一丝异味都没有出现。
相反，一股更加清新的空气飘散出来。
那个被刘海中斥为“享乐主义”的抽水马桶，白色的陶瓷釉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亮得晃眼。墙上和地上的白瓷砖，干净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别说是脏污，连一丝水渍都看不见。
“这……”
跟着进来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厕所，简直比很多人家的客厅都要干净！
王主任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许，她转过头，对着跟在身后的刘玉兰说道。
“刘玉兰同志，你们家的卫生工作，做得太好了！这才是我们爱国卫生运动要树立的标杆和榜样！”
说着，她让随行的干事取来一面印着“卫生模范家庭”的流动红旗，亲手交到了刘玉兰的手中。
刘玉兰捧着红旗，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刘海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这面红旗抽得火辣辣地疼。
然而，这还没完。
林毅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再次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王主任，光检查我们一家可不行，要检查就得全院都检查一遍，这样才公平嘛。不如，再去贰大爷家和前院的贾家看看？也让大家学习学习。”
王主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刘海中想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行人转头杀向了刘海中家。
门一开，一股混杂着油烟、汗臭和霉味的复杂气味，瞬间冲了出来，熏得人直皱眉头。
厨房里，灶台上一层黑乎乎的油垢，锅里还泡着不知道隔了几天没洗的碗，几只苍蝇正趴在上面开心地搓着腿。
墙角，一堆烂白菜叶子散发着腐败的酸气。
那鲜明的对比，让刚刚才从林毅家出来的众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王主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紧接着，是贾家。
那场面，比刘海中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油腻肮脏的程度，简直让人无处下脚。
王主任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她站在院子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刘海中和闻讯赶来的秦淮茹，进行了毫不留情的严厉批评。
“刘海中同志！贾家！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家里的卫生！再看看林毅同志家！同样是工人家庭，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思想上的灰尘不打扫，家里的灰尘就更扫不干净！你们两家，要做出深刻检讨！”
刘海中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
他本想借着大会让林毅颜面扫地，结果却搬起一块巨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他和贾家一起，在全院人面前，在街道王主任面前，丢尽了脸，成了这个院里最大、最彻底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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