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大明绣衣使 > 第十五章雷霆抄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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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忠的金甲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他接过龙符,没有丝毫耽搁,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皇极门。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隆隆关闭,隔绝了大殿内的喧嚣,只剩下兵刃出鞘与甲胄碰撞的冰冷交响。

“御林军前锋营、左卫营!随我来!目标:北镇抚司!”黄忠的声音如同滚雷,在空旷的广场上炸响。“腾骧右卫、后卫营封锁所有通往李逆府邸及司礼监的要道!其余人等,清宫扫逆,遇阉党可疑者,格杀勿论!”

马蹄如雷,金戈曜日,一支由帝国最精锐亲军组成的钢铁洪流,裹挟着皇帝的滔天怒火,向着被围的北镇抚司碾去。

北镇抚司衙门外,喊杀声已趋微弱。李永贞蓄养的死士皆是亡命之徒,仗着突袭之利和人数优势,一度冲破大门,陈天宇率领的锦衣卫缇骑虽拼死抵抗,折损过半,残部被迫退守诏狱最后一道闸门。死士头目正指挥着死士用粗木撞击沉重的铁栅,眼看闸门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平线上,一道刺目的金色洪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席卷而来!那是御林军的标志性金甲!

“御林军!是天子亲军!”一个眼尖的死士惊恐地尖叫起来,撞击闸门的动作都停滞了。

绝望瞬间笼罩了所有叛军。他们突袭北司,赌的是皇帝反应不及和内部的措手不及,但如今御林军的出现,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幻想。

“稳住!撞开闸门!杀了刘荣就……”死士头目强作镇定嘶吼,试图提振士气。

但黄忠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这位御林军统领如战神临世,冲锋在最前,手中长槊化作一道死亡闪电。

“叛逆当诛!杀——无——赦——!”

“杀!”

御林铁骑没有丝毫犹豫,宛如钢铁城墙般撞入叛军群中。长槊穿刺如割麦,战马践踏如擂鼓,金铁交鸣、骨裂筋断之声取代了喊杀。这已不是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御林军以绝对的数量、装备和气势碾压,每一击都裹挟着天威,每一轮冲锋都带走一片亡魂。

“不!顶住!李公会救我们的!”死士头目被数杆长槊同时贯穿,口中鲜血狂喷,眼神涣散。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到整个包围圈已被彻底冲垮,残存的死士如无头苍蝇般在刀光剑影中哀嚎、倒地。

电光火石间,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身边一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心腹,将那枚象征死士头领身份的染血铜牌塞入他手中,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绝望的嘶吼:“快……跑!突围出去……出去……告诉……李公……御林军来了!皇帝动手了!事情……败……败露……让公速走……!”说罢,头一歪,气绝身亡。

那名心腹死士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瞬间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趁着大队御林军主力正在绞杀核心区域的混乱,如同受惊的耗子,凭着对附近地形的熟悉,连滚带爬冲向一处隐蔽的排水暗沟,在御林军合围之前,艰难地钻了出去,带着浸透首领鲜血的铜牌和那句如寒冰刺骨的报信,亡命地向李府方向潜去。

而此时,闸门内的陈天宇和幸存缇骑,看着外面御林军摧枯拉朽的攻势,听着叛贼临死前的报信,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几乎让他们瘫倒在地。黄忠的暴喝传来:“速开闸门!奉圣谕!救陈天宇!”

铁链哗啦啦响起,沉重的铁闸艰难升起。浑身浴血的陈天宇在同伴搀扶下走出,对着金甲辉煌的御林军统领单膝跪地:“谢……圣上!谢黄统领救命之恩!”声音嘶哑,眼中尽是血丝和疲惫下的凶戾。

杨毅冲出皇极门的速度丝毫不比黄忠慢。他跨上一匹早已备好的快马,如一道黑色闪电,在宫禁夹道中风驰电掣,直扑位于东安门外、内廷东南角的锦衣卫大营!

此刻的大营,虽然依旧壁垒森严,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指挥使骆养性昨夜进宫现在还未露面,俭事许显纯昨夜神秘被抓、生死不知,整个北镇抚司更是被围攻的消息已经如瘟疫般蔓延开来。营中各级军官人心浮动,各怀鬼胎。指挥同知吴孟明这位平日里唯许显纯狼狈为奸、又与阉党过从甚密的实权人物,此刻坐在自己的值房内,脸色阴晴不定,焦躁地踱着步。

突然!

“咚!咚!咚!咚——!咚——!”

低沉的鼓点骤然擂响!这并非平日的点卯鼓,而是三长两短,尖锐刺破沉寂——这是最高等级的紧急集结令!非十万火急的重大军情或御命,绝不可轻动!

“谁?!谁在敲鼓?!”吴孟明猛地推门而出,厉声咆哮,心却沉到了谷底。他预感到了不祥。

守卫百户跌跌撞撞跑来,脸上带着惊惶:“大……大人!是……是北镇抚司佥事杨毅!他拿着腰牌闯了进来,直接冲到校场点将台上!说是……说是奉了圣上口语集结!”

“杨毅?!”吴孟明瞳孔骤缩,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这个骆养性的心腹,许显纯的眼中钉,在这种敏感时刻突然杀回大营擅击集结鼓?他凭什么?!“反了他!”吴孟明怒气冲冲,在一众惊疑不定的手下簇拥下,疾步赶往校场。

校场上,黑压压已聚了数百闻鼓赶来的锦衣卫校尉、力士。他们大多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点将台上,杨毅挺立如出鞘长刀,绯红飞鱼服沾染着血迹(陈长安的),腰间绣春刀森然,冰冷的视线扫过台下每一张脸。他手中高举的,不仅是自己的千户腰牌,更紧紧攥着那块代表如朕亲临的御赐龙纹玉佩!

吴孟明大步流星冲上点将台,几乎与杨毅面贴面,压抑着怒气低吼:“杨佥事!你好大的胆子!无指挥使、无本同知的钧令,擅自动用紧急集结鼓,你想干什么?造反不成?!”他的声音带着质问,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杨毅毫不退让,目光如冰锥刺向吴孟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掷地,清晰地传遍全场:“吴同知!本官奉天子口语紧急召集锦衣卫!你阻拦于此,问我要干什么?”

他猛地抬高声音,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也对着近在咫尺的吴孟明:“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抗旨”二字,如同两道无形的巨雷,在吴孟明头顶炸开,更在数百锦衣卫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吴孟明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蹬蹬蹬连退三步,喉咙像是被掐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抗旨!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校场上,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猎猎风声吹拂着旗帜。

杨毅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台下,声震如雷:“奉圣上口谕!锦衣卫全体听令!”

“刷——!”

无论台上台下,所有锦衣卫校尉、力士,闻听“圣谕”二字,条件反射般整齐划一,轰然单膝跪地!动作带起的甲片摩擦声汇成一片肃杀的音符!吴孟明浑身一颤,在无形的巨大压力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了下去,额角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杨毅的目光扫过跪伏的同僚和顶头上司,每一个字都如同淬血的冰刃,剖开事情的真相:

“司礼监前掌印太监李永贞,私通外官,结党营私!贪墨内帑,盘剥漕粮!僭越弄权,富可敌国!更因其侄刘荣毒杀同僚事泄被擒,竟丧心病狂,豢养私兵,围攻北镇抚司,意欲杀人灭口,毁灭罪证!”

“此獠罪行滔天,人神共愤!陛下震怒!特命本官即刻统领锦衣卫在营所有官校!会同内官监、刑部堂官,查抄逆贼李永贞府邸!”

他猛地一指李府方向,声嘶力竭中带着破开一切的杀伐决断:“凡其府中人等,无论贵贱,一体锁拿!寸土勿遗!片纸皆录!若有敢抗阻者,格杀勿论!——尔等,速速整备!即刻出发!”

“末将/卑职领旨!!”震天动地的怒吼回应响彻校场!经历了最初的惊愕,当听到要抄的是权倾朝野的李永贞家,而且还是因为谋逆大罪,这些锦衣卫瞬间被点燃了!平日里可能受阉党气,此刻天子剑在手,正是快意恩仇、博取功劳的绝佳时机!

无数道目光瞬间变得炽热、凶戾,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腰间的绣春刀纷纷发出嗡嗡的低鸣。

暗流涌动:吴孟明的报信

跪在杨毅身后的吴孟明,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里衣。李永贞倒了?还是谋逆?围攻北司?陛下竟然直接越过骆养性让他儿子杨毅来带兵抄家?!这……这是要天翻地覆!

恐惧之后,是无比的庆幸和随之而来的狠厉。庆幸自己刚才没硬扛杨毅的“抗旨”质问,否则第一个被祭旗的就是自己!狠厉在于——必须自救!必须把自己从李永贞这条破船上摘出来!

趁着杨毅正在大声分派各队任务,指挥迅速集结、整装待发之际,吴孟明悄悄用袖袍遮挡,对着自己最心腹的一个贴身总旗,用低得几乎只有气流的嗓音急促道:“快!两条腿都动起来!一条,立刻抄近路去东厂衙门!告诉干爹(指魏忠贤),李府完了!杨毅带着圣谕和大队人马去抄家了!让他老人家千万早做……打算!另一条,你亲自……不,找个生面孔、跑得快的番子!务必抢在杨毅之前,冲进李府!告诉李永贞那个老棺材瓤子——北司那边败露了!御林军杀了进去,他的人完了!皇帝的兵马上就到!让他要么……自己想法子,要么……闭紧了嘴!别连累别人!快去!”他的手指在袖中狠狠掐了那总旗一下,眼神中透出“办砸了就一起死”的决绝。

那总旗是吴孟明豢养多年的鹰犬,立刻会意,重重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便消失在集结的人群边缘。

不足半炷香的时间!锦衣卫大营辕门洞开!

三百余名整装待发的锦衣卫精锐,如同涌出巢穴的黑色潮水,在马匹嘶鸣与甲胄铿锵声中倾泻而出!

当先一骑,正是杨毅!他手中高举着象征他身份权力的千户腰牌和那份染血的案卷,仿佛擎着一面无声的令牌。身后,三百多身着玄黑色劲装、外套半身玄甲的锦衣卫缇骑,个个腰挎绣春刀,手持锁链枷具。没人骑马(抄家行动街巷复杂,骑马反而不便),但齐整沉重的步伐踏在石板路上,如同沉闷的鼓点,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量感。

乌鸦过境,寸草不惊!

不,岂止是惊!是慑!是窒息的死寂!

这支沉默而冰冷的黑色队伍如同墨线流淌在皇城东隅的街巷。所过之处,所有街面行人、商贩,远远望见那片标志性的玄黑浪潮,以及前方那个面色冷峻、衣带血迹的绯袍官,立刻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扼住了喉咙!喧嚣的集市瞬间死寂!推车的小贩死死抵住车轮不敢滚动一步;叫卖的摊主猛地收声,缩回摊后;街边茶肆酒楼里探头张望的人头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窗内,“噼里啪啦”关窗板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几家临街的住户,手忙脚乱地将自家悬挂在外的衣被、灯笼等物什飞快地扯进屋内,生怕沾染半点这即将到来的血腥气!

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下来的街道上有节奏地轰响,每一步都踩在人心尖上。绣春刀的刀鞘与护甲偶尔碰撞,发出单调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这极致压抑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队伍中每一个锦衣卫脸上都毫无表情,目光平视前方,只有偶尔扫过街角暗处时,眼中流露出的那股子鹰犬特有的、漠视一切的冰冷审视,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帝国暴力机器开动时的独特气场:无需言语,无需刀兵出鞘,仅仅是那股源于皇权、凝于杀戮、专为摧毁而生的“势”,便足以冻结一切生机,让整条街道乃至整个街区都笼罩在末日般的肃杀和恐惧之中!

杨毅感受着周遭的死寂,耳中却隐隐捕捉到西角门方向遥遥传来的、如同沸水翻滚般的厮杀与惨嚎声——那是黄忠正在清理北镇抚司门外最后的抵抗。那里的声音,与此地的死寂,形成诡异而残酷的协奏,更烘托出抄家铁流那无声的、碾压一切的威严与恐怖。

他嘴角绷紧,握着案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向前方——那座即将迎来帝国雷霆之怒的、象征着阉党权势顶峰之一的府邸——李府!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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