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关上,楼道里那股议论声还没散。
陆沉把小糯糯放在床上,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青纹已经退了,可她指尖冰凉,呼吸比平时浅了一分。他盯着她看了两秒,没说话,转身去厨房翻出个铁盆,倒了半盆水,又从灶台角落抠出一块发黑的姜片扔进去。
“爸爸,你要煮药吗?”小糯糯扒着门框探头。
“泡脚。”他把盆端到客厅,顺手扯了条旧毛巾铺地上,“你刚才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她乖乖坐下,小脚丫刚碰到水就缩了一下:“好烫!”
“烫才好。”他按着她肩膀让她坐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气逼出来。”
水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灰雾,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搅动。陆沉蹲在旁边,左手腕的黑纹又开始发烫,像有根针在皮下轻轻扎。他没动,只是盯着那层雾——它在打旋,越转越快,最后“啪”一声轻响,像是玻璃裂了条缝。
他眼神沉了下去。
这屋子里的地脉封印,撑不了几天了。
小糯糯泡着脚,突然抬头:“爸爸,外面有人上来了。”
陆沉没回头:“几个人?”
“三个。一个走路像螃蟹,两个像木头人。”
他嘴角抽了下。保镖穿皮鞋,步伐齐整,确实像木头人。至于那个“螃蟹”——八成是扭着屁股装腔作势的主事人。
他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上去。
脚步声停在门外。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像是在测试这扇门能承受多大压力。
“陆川在家吗?”男声,带点刻意压低的威严,“顾家来人。”
陆沉没开灯,也没应声。他蹲下,把小糯糯抱到沙发最里侧,低声说:“待着别动,不管谁说话,你都别接。”
她点点头,小手却死死抓着他衣角。
门又被敲了三下,这次力道重了,震得门框落灰。
“陆川,我知道你在里面。”那声音冷了几分,“开门,是念薇堂哥顾明远。今天来,是为糯糯好。”
陆沉这才起身,拧开门锁。
门开一条缝,外面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油头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块金表,笑得像银行经理见客户。他身后两个黑衣保镖,站得笔直,眼神却往屋里扫。
“顾明远?”陆沉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攥着那条湿毛巾,“你找错门了。”
“没找错。”顾明远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烫金信封,直接塞进他手里,“顾家二叔病重,医生束手无策。算命先生说,需纯阳命格孩童冲喜,才能续命。糯糯生辰八字一合,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最合适人选。”
陆沉低头看信封,封面写着“顾氏家族·冲喜邀请函”八个烫金字,底下还盖了个红章。
他嗤了一声:“你们顾家现在改行搞封建迷信了?二叔哮喘,不去呼吸科挂号,找我闺女冲喜?”
“科学治不了的病,就得用非常手段。”顾明远笑容不变,“糯糯是顾家血脉,家族有难,理应出力。”
“血脉?”陆沉冷笑,“当初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顾家不认这门亲,现在倒想起血脉了?”
顾明远脸上的笑僵了半秒,随即又舒展开:“过去的事不提了。念薇也同意,只要糯糯去一趟,住几天,走个仪式,对谁都没损失。”
“她同意?”陆沉眼神一冷,“她人呢?让她自己来说。”
“她在国外开会,委托我全权处理。”
“哦。”陆沉把信封捏在手里,慢悠悠转了半圈,“那你回去告诉她,我闺女最近阳气太旺,冲谁谁倒霉,建议你们二叔换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孩子,效果更好。”
顾明远脸色变了。
他身后的保镖往前半步,其中一个袖口微动,露出一截铜牌链子。
陆沉眼角一跳。
就是这一瞬,小糯糯突然从沙发后探出头,直冲顾明远伸出手,一把抓住他手腕。
“叔叔!”她声音清脆,“你身上有死人味!”
整个楼道瞬间安静。
顾明远猛地抽手,动作大得差点撞到门框。他袖口一抖,那块铜牌滑出半寸,上面四个阴刻小字清晰可见——“引魂归位”。
陆沉眼神一沉。
引魂归位?招死人用的邪器,还敢堂而皇之揣在身上?
他没动,只把小糯糯拉回身后,淡淡道:“听见没?我闺女说你身上有死人味。你们家那二叔……是不是已经死了?”
“童言无忌!”顾明远强笑,迅速把铜牌塞回去,“孩子不懂事,别当真。”
“我不当真。”陆沉靠在门框上,语气懒散,“但我闺女从来不说假话。上次她说楼下王阿姨家猫要跑,结果当天晚上猫真跳楼了。你说巧不巧?”
顾明远脸色铁青:“陆川,别给脸不要脸。糯糯是顾家血脉,我们有权要求她履行家族义务。三日内,必须给答复。否则……”他顿了顿,“顾家会启动法律程序,追索抚养权。”
陆沉笑了。
笑得有点疲惫。
他低头看小糯糯,见她眼眶有点红,像是被刚才那股阴气冲得不舒服。他心头一紧,杀意在胸腔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压了下去。
现在动手,只会让事情更糟。
他抬头,语气软了点:“行,我考虑考虑。”
“考虑?”顾明远冷笑,“你拿什么考虑?你连这破屋的水电费都交不起,还敢谈条件?”
“所以我得先凑钱。”陆沉晃了晃手里的湿毛巾,“不然连打印回复函的纸都买不起,你说是不是?”
顾明远愣住。
他没想到陆川会拿穷当挡箭牌,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他指着陆沉,半天憋不出话。
“走吧。”陆沉把门拉开一条缝,“再不走,我怕我闺女下一秒说你头顶有黑气,那可就真是大凶之兆了。”
顾明远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两个保镖紧随其后,脚步比来时快得多。
门关上,陆沉靠在门板上,闭了两秒眼。
他伸手摸向左手腕。
黑纹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
他走到沙发边,把小糯糯抱起来,手指探她后颈。温度正常,可她太阳穴附近有股微弱的阴气残留,像是被那块铜牌蹭过。
“爸爸……”她小声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说错。”他摸她头发,“你说的是真的。”
“那他们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们心里有鬼。”他低头看她,“以后再闻到死人味,直接喊出来,懂吗?”
她点点头,小手搂住他脖子。
陆沉抱着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那辆黑色商务车刚启动,车牌尾数是“888”,典型暴发户车牌。顾明远坐在后排,正低头看手机,眉头紧锁。
陆沉盯着那块铜牌消失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
顾家嘴上说冲喜,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治病。
他们盯的是糯糯的命格。
纯阳命格?放屁。
玄阴玉胎才是万中无一的灵体,能通地脉、引龙气、聚阴阳。这种体质,放在修真界都是各大门派抢着收的天才苗子。顾家现在拿“冲喜”当幌子,八成是被人点拨过,知道她不凡。
可问题是——谁点拨的?
他缓缓放下窗帘,转身走向厨房。
铁盆里的水已经变黑,像倒了墨汁。姜片浮在上面,边缘卷曲发灰。
他蹲下,伸手进去捞那块铜牌残片——刚才顾明远抽手时,链子崩断了一节,掉进了盆里。
现在它正沉在盆底,表面那层阴蚀符纹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的一样。
陆沉用毛巾包住它,拿出来放在桌上。
灯光下,那四个字“引魂归位”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人在背面写了别的字。
他盯着它看了三秒。
然后伸手,把铜片翻了过来。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歪斜,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戊寅年七月初七,槐树下埋女,命献顾氏,魂归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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