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走后第三天,陆沉在楼下便利店买了袋挂面、两根火腿肠。
他拎着塑料袋上楼时,发现门缝底下塞了张名片,边角都翘起来了。低头看了眼,烫金字体写着“顾氏地产项目总监”,背面用红笔潦草画了个日历标记——三天后。
他把名片捏成一团,扔进楼梯拐角的垃圾桶。
钥匙刚插进锁孔,屋里就传来小糯糯的声音:“爸爸!可乐要开了!”
“别碰!”他推门进去,看见女儿踮着脚想去够灶台上的易拉罐,连忙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几步跨过去拎她后领,“烫的。”
“可是好热……”小糯糯嘟着嘴,额头沁着细汗,“屋里像蒸笼。”
陆沉伸手摸了摸墙壁,又扫了眼窗缝。这屋子确实不对劲,明明没开暖气,却闷得人发慌。他皱眉,指尖在门框上轻轻一划,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流掠过,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反弹回来时带着一丝焦味。
地脉封印在松动。
但他没吭声,只把可乐放进冰箱,顺手拉开窗帘通风。
“爸爸,顾叔叔又来了。”小糯糯突然说。
“哪个顾叔叔?”
“就是说要带我去冲喜的那个。”
陆沉眼神一凝,转身看向门口。
咚、咚、咚。
三声敲门,节奏比上次慢,但更沉,像是故意拖着时间等你心里发毛。
他没急着开,先蹲下把小糯糯抱到沙发上,低声说:“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坐这儿别动,听见没?”
她点点头,小手抓紧了沙发垫。
陆沉这才起身开门。
顾明远今天穿了身藏青色高定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铂金袖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像是刚从什么发布会现场赶来。他身后还是那两个保镖,站姿笔挺,眼神却比上次多了几分试探。
“陆川。”他嘴角挂着笑,手里拎着个印有奢侈品logo的纸袋,“我带了点东西,算是上次冒昧登门的赔礼。”
陆沉没接,也没让他进。
“不用。”
“怎么?”顾明远挑眉,“看不上?这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童装,专柜价八千,给糯糯挑的。”
“我不收顾家的东西。”陆沉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你也说了是‘冒昧’,那就别再来第二次。”
顾明远脸上的笑淡了些,把袋子放在门口鞋柜上:“你这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以为你这样,就能给糯糯一个好未来?”
“至少比你们拿她当祭品强。”
“祭品?”顾明远冷笑,“你想象力挺丰富。我们是家族,不是邪教。二叔病重,需要冲喜,这是传统,也是责任。”
“传统?”陆沉嗤笑,“你们顾家祠堂里供着的那些牌位,有几个是正常死的?”
顾明远瞳孔微缩。
他身后的保镖往前半步,却被他抬手拦住。
“陆川,我今天不是来吵架的。”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是来提醒你,三日后家族会议,抚养权议题会正式提上议程。如果你现在答应让糯糯出席冲喜仪式,顾家可以考虑撤诉,甚至……给你一笔安置费。”
“多少钱?”
“五十万,一次性到账。”
陆沉笑了下,笑得有点冷:“五十万买我女儿去给人冲喜?你们当她是许愿池里的硬币?”
“这不是买卖。”顾明远脸色沉了,“这是家族义务。她流着顾家的血,就得承担顾家的责任。”
“她的血,是我给的。”陆沉声音低了一度,“你要是再提‘血’这个字,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空气一下子绷紧。
顾明远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换了个语气,轻飘飘地说:“也是,像你这种人,连外卖箱都擦不干净,能懂什么叫体面生活吗?整天穿着发臭的制服跑来跑去,让糯糯跟着你吃泡面、住漏雨的破屋……你配当爹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
小糯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手里拿着那罐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手一抖,易拉罐“砰”地炸开,褐色液体喷了顾明远一身,从领口一直淋到裤脚。
“你骂我爸爸!”她声音发颤,“你不许骂他!”
顾明远猛地后退一步,西装前襟湿了一大片,黏腻的糖浆顺着袖口往下滴。他脸色瞬间铁青,抬手指着小糯糯:“你这野孩子!谁让你动手的?!”
“她没动手。”陆沉挡在女儿面前,语气平静,“是你站得太近,可乐气太足,正常现象。”
“正常?”顾明远怒极反笑,“你们父女俩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一个穷疯了不肯收钱,一个疯狗一样泼人饮料!”
他说完就要上前一步,手指直指小糯糯鼻尖。
陆沉动了。
他左手一揽,把小糯糯抱起来搂进怀里,右手顺势将她往沙发方向一送。
就在他手臂环住女儿的刹那,左手腕猛地一烫。
像有团火从骨头里烧出来。
那道黑色纹路骤然泛红,皮下像是有东西在游走,顺着经脉一路冲上肩胛。他呼吸一滞,一股热流从丹田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他想压,压不住。
真元失控了。
“轰——”
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客厅里那张老旧木桌“咚”地一震,四条桌腿同时离地半寸,碗碟“哗啦”乱跳。下一秒,桌角撞上顾明远小腿,力道大得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背狠狠砸在桌沿,又反弹着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到瓷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静。
连呼吸声都停了。
两个保镖下意识要冲上来,可刚迈一步,脚底像是踩了滑的,齐齐趔趄了一下,硬生生停住。
顾明远躺在地上,西装皱成一团,领带歪到耳后,脸上全是惊疑不定。
“怎……怎么回事?”
“地板滑。”陆沉低头看小糯糯,声音平稳,“你穿皮鞋,摔一跤很正常。”
他说着,弯腰去扶椅子。
那只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了跳,腕间黑纹正迅速褪色,像是退潮的墨迹。
顾明远撑着地想爬起来,手指刚撑住桌角,整张桌子突然又震了一下,吓得他猛地缩手。
“别碰。”陆沉看了他一眼,“再摔一次,我不保证你还能站起来。”
顾明远咬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盯着陆沉,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你……你到底是谁?”
“外卖员。”陆沉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专送酸辣粉,准时率99.8%。”
小糯糯眨眨眼,小声说:“爸爸,桌子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陆沉摸摸她头,“是它看不惯某些人嘴欠。”
顾明远终于爬起来,领着保镖往外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却不敢再回头。
门关上后,陆沉站在原地没动。
他缓缓抬起左手,袖口滑落,腕间那道印记已经恢复如常,可皮肤底下还残留着一丝灼热,像是提醒他——这具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苏醒。
小糯糯拉他衣角:“爸爸,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闯祸。”他蹲下,平视她眼睛,“但下次可乐别拿太高,容易炸。”
她点点头,忽然凑近他耳朵,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看见你手腕在发光。”
陆沉动作一顿。
他盯着女儿看了两秒,没说话,只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照在茶几上那罐还没收走的可乐上。
铝罐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正缓缓蔓延。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