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扶着床沿的手骤然脱力。
上半身的重量都砸到了赵灵月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撑住他。
卫玠胸口刚压下的呕吐感，又来了。
他连弯腰都来不及，黑红的血沫就顺着唇角往下淌，溅到了她月白的衣襟上。
都这时候了，赵灵月哪里还顾得上脏污啊。
嗓子都被吓得更干涩了，抓起袖子往他唇角，又是手忙脚乱一通擦：“你别、别吐了！你要怎样才能停下？”
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缩。
原本在卫玠脖颈血管里涌动的东西，此刻好像已经分裂扩散到了胳膊，胸口，肚子，下肢。
无数鼓包都在皮肉下，疯狂往外冲撞。
撞得卫玠整个人都在颤抖抽搐，身子跟冰块一样凉。
“这些是什么……”
赵灵月头皮发麻，咬着牙使了全身的劲儿，都有点摁不住卫玠。
没有犹豫。
“既然血豆子不管用……那就再多来些好了！”
反正现在屋里就只有他们俩。
既无嬷嬷侍女撞见，也无赵老太君阻拦。
赵灵月摸回方才扔在床脚的水果刀。
“卫玠你个混蛋！”
她盯着刀刃反光，眼神发了狠。
“上辈子欠你的，都清了，这辈子还来缠着我，真是甩不掉的祸水……”
好像只要把对卫玠的怨怼统统泼洒出来。
她就能转移对刀子的恐惧似的。
赵灵月举刀，对准自己的手：“呀——”
【停！】
乾坤系统突然急喝打断。
生怕赵灵月真把血给了卫玠，断了自己的能量源。
它半点不提私心，只往赵灵月最伤处劝。
【宿主你疯了？他可是会害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啊！你真要救吗？】
赵灵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劲儿，就被这么突然急刹，心里又烦又躁。
但握着刀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要是死了，你赔我崽崽一个亲爹吗？！”
刀刃划破掌心。
赵灵月倒抽一口冷气，温热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被褥上。
她没敢看自己的手，也不敢叫疼。
就这么憋着一股劲儿，用另一只手撬开卫玠紧咬的牙关，将渗血的掌心凑到他唇边。
乾坤系统还在耳边喊喳喳。
赵灵月压根没听，只垂眸盯着卫玠，没好气地戳着他的脸：“快喝！讨债鬼……”
乾坤系统更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在虚空中，急抢着汲取赵灵月的血气。
与此同时，铁锈味混着掌心温热的血，涌进卫玠嘴里。
他混沌的意识，总算撕开了一条缝隙。
朦胧间。
瞧见赵灵月割破了手，在给他喂血。
喉间着急得挤出了半个“别……”字，手就已经小心翼翼伸了过来，扯她手腕了。
卫玠心口钝痛感愈发强烈，哪怕知晓是在自己的梦里，也舍不得让赵灵月再伤一点点。
前世这女人就怕疼，经历了祭台极刑后，连神医换药时的针，她都要躲上大半天。
他都记着呢……
可卫玠浑身力气早被抽干，连让她指尖偏一下，都做不到。
加上喉结本能滚动，已经开始吞咽了。
他目光黏在赵灵月紧锁的眉峰上，带着几分不舍的贪恋，意识又开始发沉下坠了。
原本狂乱挣扎的身体，也跟着一寸寸软了下来，重新跌回混沌。
赵灵月瞧着卫玠皮下鼓胀的小包慢慢消下去。
总算长舒了口气。
揉了揉因血气骤失而发疼的心窝子，满意呢喃：“姐姐这血流的，总算没白费。”
突然！
“呕——”卫玠迅速偏头。
一口黑红色的东西吐到了地上。
赵灵月借着屋内烛火看去，胃里一阵翻腾，也跟着干呕起来。
那竟是一团裹着血丝的虫卵，密密麻麻缠在一起。
刚落地，接触空气，就像被烧融的雪，迅速干瘪化开，转瞬又化作一缕灰烟，被灌入的冷风，一下吹散了。
卫玠的身体彻底软下来，后背抵着床头大口喘气，脸上的青灰褪成了纸一样的白。
“这毒……该解了吧？”
赵灵月也不确定，正想唤人传太医来复诊。
腕间突然一痛，原本搭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竟骤然收紧。
惊得她当即转头，就对上了卫玠骤然睁开的眼。
那眼神空洞猩红，没有聚焦，也没有意识。
赵灵月心头一沉，刚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松开，你要干嘛？”
卫玠滚烫的唇齿，发了狂咬上她掌心的伤口，就是一顿猛吸。
“疯子！”
尖刺的痛感顺着掌心，往赵灵月四肢百骸窜。
“疼啊，卫玠，疼！松开——”
她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可卫玠此时力道大得惊人，捏着赵灵月的腕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疼得眼底蓄满泪花，换另一只手用力推他的肩。
“卫玠……停下，疼！”
她带着哭腔喊，眼泪砸在他手背上，仍没换来半分回应。
卫玠只埋着头，像头失控的兽。
一门心思汲取她的血，连呼吸都带着疯狂的灼热。
每吸一口。
赵灵月都觉得自己离阎王殿近了寸许。
更要命的是。
小腹也传来了尖锐的坠痛。
“别……卫玠……崽崽快撑不住了……”她声音发虚，全身力气也随着血液，一点一点被抽干。
乾坤系统又慌乱跳出来喊话了。
【宿主，快！举刀杀了他！他体质特殊，失控后会吸干你的血，你想让孩子和你一起死吗？！】
系统的声音扎得赵灵月太阳穴突突跳。
【没了他，你带孩子去哪儿不行？快，再犹豫就晚了！】
赵灵月看向卫玠埋在她腕间的侧脸。
他的鼻尖也沾上了细碎的血珠。
即便这样疯狂索取着。
卫玠那双猩红的眼，仍会在吞咽的间隙，闪过错愕的清明。
有痛苦，有抗拒，还有藏不住的挣扎。
赵灵月都瞧见了。
可心口和小腹的双重剧痛，像刀子在搅。
系统的催促声，又炸得人，根本没时间思考。
赵灵月掌心的血还在淌着，意识也开始发飘。
她虚虚抬起手，胳膊软得像没了骨头。
乾坤系统按捺不住的兴奋。
【对，就差一点！宿主，手再往前伸，抓住刀！】
但赵灵月的手，并没往刀鞘的方向伸过去。
而是轻蹭过卫玠汗湿的鬓角。
本能地，捧住了他埋在腕间的脸。
明明该远离这男人的。
可看到他眼里的挣扎，像要哭了似的……
赵灵月咬着发颤的下唇，吃力抬起脑袋。
将失了血色的软唇，轻轻贴在了卫玠沾血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