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刚化冻的泥地上,溅起的泥水糊了陈小七半边裤腿。他催着马往狼牙关赶,远远就看见那股黑烟像条拧着的黑蛇,在天上翻卷——那是信号塔的烟火筒烧起来的,按规矩,黑烟是“急袭”,比红旗预警更迫近。
“陈总领!”刚到闸边,王百户就从哨棚里冲出来,甲胄上沾着血,“鞑子半个时辰前到的,三百多人,分两拨攻!一拨在正面砸闸板,另一拨往上游浅滩摸,想绕到后面烧漕船!”
陈小七跳下马,往闸顶爬。刚站稳,就见十几个鞑子举着斧头往闸板上砍——那斧头刃口宽得像巴掌,是王百户说的“破甲斧”,砍在铁闸板上“哐当”响,火星子溅得老高。闸板虽没裂,却被砍得凹下去一块,看着让人心疼。
“正面别硬拼!”陈小七朝闸下喊,“把闸板落一半,让他们砍不着顶!用弓箭射!”
守闸的官军早憋着劲,听他喊,赶紧把闸板往下落了三尺。鞑子的斧头够不着闸板顶端,气得嗷嗷叫,刚想往前冲,官军的箭就“嗖嗖”射过来,几个鞑子中箭倒地,剩下的赶紧往后退。
“上游怎么样?”陈小七转头问王百户。
“赵五带着巡检队在浅滩挡着呢!”王百户指着上游,“可鞑子人多,巡检队只有二十来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陈小七往上游看,果然见浅滩上人影晃动,铁蒺藜撒了一地,鞑子的马不敢靠近,只能下马徒步往前冲,赵五带着人举着铁叉往回捅,春丫居然也在——她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手里攥着面小黄旗,见鞑子冲得近了,就把旗子往下挥,像是在发信号。
“春丫怎么也在那儿!”陈小七心里一紧。
“她非要跟着赵五,说能帮忙递箭、看信号,拦都拦不住!”王百户苦笑。
陈小七咬了咬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让人把闸边的两艘护卫船解开,“去上游帮赵五!用铁犁撞他们!”
护卫船的铁犁本是防冰块的,这会儿成了武器。船工们奋力划桨,船头像头铁牛似的往浅滩冲。鞑子正专心对付赵五,没防备身后有船,被铁犁撞倒了好几个,剩下的赶紧往岸上退。
赵五趁机带着人往回撤,春丫举着黄旗往后跑,小辫子在风里甩得像根小鞭子。陈小七在闸顶看得清楚,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些。
可正面的鞑子又攻上来了。这次他们学乖了,举着盾牌挡弓箭,慢慢往闸边挪,破甲斧抡得更狠,“哐哐”砍在闸板上,凹痕越来越深。焦老三蹲在闸边,急得直搓手:“再这么砍下去,闸板非裂不可!得想个法子把他们的斧头卡住!”
陈小七盯着闸板上的凹痕,突然有了主意:“找几根粗铁链!在闸板上焊几个铁环,把铁链挂上去,垂到水面上!鞑子砍闸板,铁链就会缠上他们的斧头!”
焦老三眼睛一亮,赶紧让人去器械坊拿铁链。工匠们手快,没一会儿就把铁链焊在了闸板上,十几根铁链垂在水里,像挂了串铁蛇。鞑子再举斧砍时,果然“哗啦”一声,铁链缠上了斧柄,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好!”官军们齐声喝彩。鞑子气得砍断铁链,可铁链刚断,工匠们又挂上了新的——器械坊的铁链多的是,耗也耗死他们。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闸基突然晃了晃,裂缝里渗出来的水变浑了。陈小七赶紧往下看,见几个鞑子趴在闸基边,手里拿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往裂缝里塞——是炸药!
“他们想炸闸基!”陈小七头皮发麻。铁闸板再结实,闸基炸塌了也白搭。他让人往闸基扔石头,想砸跑鞑子,可鞑子躲在石缝里,根本砸不着。
“我去!”焦老三拎起一把大锤就往闸下冲,“我把他们的炸药抢过来!”
“别去!”陈小七拉住他,“太危险!用铁钩!”他让人找了根长铁钩,伸到闸基边,往鞑子手里的炸药包上勾。铁钩刚勾住炸药包,一个鞑子举着刀就砍过来,铁钩被砍断了半截。
春丫不知什么时候跑上了闸顶,见这情景,突然指着闸边的绞盘喊:“哥!用绞盘!把石头吊起来砸!”
绞盘本是拉闸板的,这会儿成了武器。陈小七赶紧让人把绞盘的铁链解下来,绑上块半人高的石头,几个人一起摇绞盘,把石头吊到半空,对着闸基边的鞑子就放了下去。
“咚!”石头砸在水里,溅起的浪把鞑子浇了个透,手里的炸药包也掉在了水里。陈小七趁机让人往石缝里射箭,几个鞑子中箭,剩下的不敢再炸闸基,狼狈地往岸上跑。
可闸基的裂缝还是变大了,水渗得更急,闸板也开始轻微晃动。“得赶紧堵缝!”陈小七让人把备用的麻袋扛过来,“装碎石,往裂缝里塞!”
工匠们刚往裂缝里塞了两个麻袋,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林震带着临清的官军赶来了!他身后跟着五十多个骑兵,手里举着长枪,老远就喊:“小七!我来晚了!”
鞑子见援军来了,知道讨不到好,吹了声口哨,带着人往野狐岭方向跑。林震没追,勒着马站在闸边:“先守闸!鞑子可能还有后招!”
官军们赶紧帮着堵裂缝,焦老三带着人往缝里灌铁水,赵五则蹲在闸板上,用铁板把凹痕补平。春丫端着水给大家喝,见陈小七脸上沾着泥,想帮他擦,又不好意思,只能小声道:“哥,你没事吧?”
“没事。”陈小七摸了摸她的头,“刚才在浅滩,没吓着吧?”
春丫摇摇头,又点点头:“刚开始怕,后来看见赵师傅他们往前冲,就不怕了。”
忙到天黑,闸基的裂缝总算堵上了,闸板也补好了。林震让人在闸边扎营,守着狼牙关,自己则跟着陈小七回了器械坊。
“鞑子这次带了炸药,怕是从哪儿买的,或者学的法子。”林震喝着热茶,眉头皱得很紧,“他们以前只会用刀斧,现在有了这东西,铁闸就危险了。”
陈小七也在琢磨这事:“得给铁闸加层‘防护’。在闸基外面堆石头,再焊层铁板,就算鞑子用炸药,也炸不透。”
“还有信号塔。”春丫突然插了句,“今天烟火筒烧得太慢,要是能让烟起来得更快就好了。”
赵五点头:“可以在烟火筒里加些硝石,一点就着,烟也大。”
焦老三拍了拍桌子:“明天我就带人去给所有铁闸焊铁板!赵五,你去改烟火筒!小七,你跟林大人商量联防的事,咱得让鞑子再也不敢来!”
第二天一早,器械坊的人就分头行动了。焦老三带着工匠往狼牙关运铁板,赵五在坊里捣鼓烟火筒,春丫跟着他递东西,时不时提个小建议——比如在烟火筒上钻个小孔,让烟散得更均匀。
陈小七则跟着林震去了淮安总督府,把鞑子用炸药的事告诉了周总督。周总督听完,脸色沉得像锅底:“这群鞑子,真是越来越没底线!本官这就上奏朝廷,让他们派些懂炸药的工匠来,咱也得学着造,不能光挨打!”
“还有联防。”陈小七道,“想请周大人协调一下,让沿岸的官军都归林大人调度,遇袭时能更快驰援。”
周总督点头:“准了。林震,你就暂代‘运河防御总管’,带着官军和巡检队守运河,粮船过闸时,官军得派兵护送。”
林震拱手:“谢周大人!末将定不辱命!”
从总督府出来,阳光正好。陈小七往器械坊走,见赵五改的烟火筒试放成功了——一点火,“嘭”的一声,黑烟就冲上了天,比之前快了一倍。春丫站在旁边拍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焦老三也派人从狼牙关回来报信:“铁板焊上了!石头也堆好了,就算鞑子再用炸药,顶多炸掉几块石头,伤不着闸基!”
陈小七心里松了口气,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他蹲在器械坊的铁堆旁,看着那些被鞑子砍凹的铁板,突然想起李三——李三通鞑子,说不定知道鞑子从哪儿弄来的炸药。
“春丫,”陈小七站起身,“去临清县衙,让他们把李三提出来再审审,问问他鞑子的炸药是从哪儿来的。”
春丫点头:“我这就去!”她跑了两步,又回头问,“哥,要是问出来了,咱能找到炸药的来路吗?”
“能。”陈小七看着远处的运河,水面上粮船编队正慢慢驶过,“不管它从哪儿来,咱都得把它堵死——这运河,容不得鞑子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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