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裹着冰碴子，刮在双层铁网盾的铁皮上噼啪作响。焦老三蹲在雁门关的兵器坊里，用锤子敲打着盾牌边缘的铁刺——刺尖被打磨得发亮，根部用铁水焊死在盾沿，他试了试往木桩上一戳，竟扎进半寸深。
成了！焦老三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铁屑，这铁刺不光能挡箭，近战还能戳人，比光用盾面顶管用。
春丫蹲在旁边，往盾牌内层的柔性铁网里塞羊毛：赵师傅说，再加层浸了蜡的麻布，能防鞑子往盾上泼冷水结冰。她指尖被羊毛扎得发红，却没停手——巴图带来的消息像块冰压在心里：鞑子在关外三十里的鹰嘴崖筑了冰城，墙是冻土夯的，外层裹着三尺厚的冰砖，里面藏着至少两百人，还有不少仿造的声光预警器。
陈小七拿着巴图画的冰城草图，眉头皱得很紧：冻土筑墙不怕炸，冰砖裹外层又滑又硬，强攻肯定吃亏。他指着草图上的冰城大门，这门是木头做的，裹了层冰，倒是个突破口。
李虎凑过来：要不夜里去烧门？冰化了木头就好烧。
不行。陈小七摇头，鞑子在冰城周围埋了哨卡，夜里动静大，容易被发现。他转身看向焦老三，你那融冰药试过没？火棘根粉加硫磺，真能化冰？
焦老三从怀里掏出个陶罐，倒出些棕黄色的粉末：试过！昨天往冰面上撒了一勺，半个时辰就化出个小坑。要是堆着撒，三尺冰砖半天就能化透。
那就用融冰药炸门。陈小七拍板，赵五的抛石弩做好了吗？能把炸药包扔到门那儿不？
正说着，赵五扛着个改装的连发弩进来——弩臂比普通连发弩长三尺，箭槽里装着个麻布包，里面裹着碎石。试了三回，最远能扔五十步！他把麻布包卸下来，装融冰药和炸药就行，引信留长些，扔过去才炸。
春丫突然道：哥，我跟巴图的儿子阿古拉去冰城附近看看吧？他熟地形，我能画张详细的地形图，看看哪段冰墙最薄。
陈小七犹豫了——冰城周围都是鞑子的哨卡，太危险。可春丫画图纸细致，连冰砖的接缝都能标出来，确实比巴图的草图管用。让李参将派五个精锐跟着，装成牧民，千万别暴露。
第二天一早，春丫跟着阿古拉往鹰嘴崖走。她换了身牧民的羊皮袄，脸上抹了些锅灰，怀里揣着炭笔和羊皮纸。阿古拉牵着两匹骆驼，边走边教她学牧民的话：要是遇着鞑子哨卡，就说去鹰嘴崖采火棘根，他们不爱管牧民的事。
离冰城还有五里地，就看见远处的冰墙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像座从地里长出来的冰山，墙顶插着鞑子的黑旗，旗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狼。春丫假装采火棘根，蹲在地上偷偷画：冰城分三层，外层冰砖每隔五步有个箭垛，大门在正南，旁边有个小缺口，像是运东西的通道。
那缺口是冰城的水门。阿古拉压低声音，鞑子从山涧引水进冰城，缺口没装门，只用冰砖堵着。
春丫赶紧在草图上标出水门的位置，又往冰墙那边看——墙根下有几个鞑子正往冰砖上泼冷水，想让冰结得更厚。她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冰墙下摆弄个铁家伙——像是声光预警器，只是铃铛比赵五做的小，铁架也歪歪扭扭。
是刘二！春丫心里一沉——那个偷图纸的杂役，居然没死，还在教鞑子做预警器。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系鞋带，把刘二的位置也标在图上。
往回走时，春丫总觉得有人跟着。阿古拉突然把她往骆驼后面一拉，几支冰锥箭嗖嗖射过来，钉在旁边的石头上。快跑！被发现了！阿古拉拽着她往骆驼上爬，官军们举着铁网盾挡住后面的箭，边打边退。
回到雁门关，春丫把地形图摊在桌上，指着水门道：从这儿进！缺口窄，鞑子防守松，融冰药撒在冰砖上，很快就能化出个洞。她又指刘二的位置，他在教鞑子装预警器，得先除掉他，不然咱们一动，鞑子就知道了。
陈小七让人把焦老三和赵五叫来，指着图纸说：今晚动手。焦师傅带工匠做二十包融冰药，混在炸药里；赵五带着抛石弩，埋伏在水门对面的山头上；李参将，你带五十官军，等融冰药炸开缺口就冲进去；我去解决刘二。
后半夜，月黑风高。陈小七带着五个巡检队员，顺着山涧往冰城摸——山涧的水结了冰，踩上去咯吱响，他让人在鞋上裹层麻布，才没发出太大动静。离冰墙还有百步远，就看见刘二蹲在预警器旁，手里拿着锤子敲敲打打，旁边还站着个鞑子头领，正指着铃铛说话。
陈小七示意队员们散开，自己则像只猫似的绕到刘二身后。刘二正低头拧预警器的螺丝，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别出声！陈小七压低声音。
刘二吓得腿一软，刚想喊，就被陈小七捂住嘴。跟我走！陈小七把他往山涧拖，巡检队员们趁机把旁边的预警器砸了——铁架被踹断，铃铛掉在地上，发出叮铃一声，却很快被风盖住。
刚拖到山涧边，鞑子头领就带着人追过来：抓奸细！陈小七让队员们带着刘二先走，自己则举着铁网盾挡住箭——冰锥箭撞在盾上，被铁网弹开，他趁机往冰墙那边跑，边跑边喊：动手！
山头上的赵五听见喊声，立刻让人用抛石弩往水门扔融冰药包——嗖嗖几声，麻布包落在冰砖上，融冰药遇着冰开始冒烟，没一会儿就化出一个个小坑。焦老三举着大锤，带着工匠往冰墙冲：炸门！
炸药包放在水门的冰砖下，引信点燃后，轰隆一声巨响，冰砖被炸得粉碎，露出里面的木门。李虎带着官军冲进去，鞑子们没防备，被打得措手不及。春丫站在山头上，举着信号旗指挥：左边有箭垛！往那边扔炸雷！
激战中，阿古拉带着牧民从冰城后面绕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削尖的木棍，往鞑子的帐篷里戳——帐篷里堆着不少仿造的器械：有歪歪扭扭的连发弩，有铃铛掉了的预警器，还有些没做好的冰锥箭。
别让他们毁了器械！陈小七喊着冲过去，一脚踹翻个正想烧图纸的鞑子。他捡起地上的图纸，见上面画着铁网盾的草图，只是把双层铁网画成了单层，还标着用薄铁皮省料——看来刘二只知道大概，没学会核心手艺。
天亮时，冰城被拿下了。官军们押着俘虏往雁门关走，刘二被捆在骆驼上，低着头不敢说话。春丫蹲在仿造的连发弩旁，用炭笔在上面画叉：这些都用不了，弩机齿轮歪了，一射就会卡住。
焦老三笑着道：还是咱的手艺扎实！鞑子学了皮毛，学不了骨头。
陈小七看着地上的仿造器械，心里却没松气——刘二能偷图纸，说不定还有别人。他对李虎道：在边关设个器械辨识营，让牧民和官军都来学，怎么看弩机齿轮直不直，怎么看预警器铃铛响不响，以后见着仿制品，一眼就能认出来。
春丫把辨识要点写成小册子，每句都写得简单：弩机转不动是仿的，铃铛乱响是仿的，冰箭没铁刺是仿的。她写着写着，突然想起刘二被抓时说的话：鞑子说，只要能造出连发弩，就给我在关内买个宅子...
她抬头看向陈小七，他正站在冰城的废墟上，望着关外的草原。风把他的棉袄吹得鼓起来，像面小小的旗。春丫知道，以后还会有刘二这样的人，还会有仿造的器械，但只要他们守着这关口，守着手里的手艺，就没人能过得了这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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