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兵器坊外,新搭起的木台成了器械辨识营的课堂。春丫站在台上,手里举着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连发弩——左边的弩机齿轮泛着均匀的银光,是赵五亲手打磨的正品;右边的齿轮边缘毛糙,透着暗沉的铁色,是冰城缴获的仿制品。
大家看这里。她用炭笔杆敲了敲正品的齿轮,正品齿距差不了半分,转起来顺滑无声;仿制品齿距歪歪扭扭,转两下就会卡。台下的牧民和官军凑得更近了,巴图的儿子阿古拉伸手摸了摸仿制品的齿轮,指尖立刻沾了层铁屑:这玩意儿看着像,摸着手感差远了!
陈小七站在台边,看着春丫有条不紊地讲解,嘴角忍不住带了笑意。焦老三蹲在台下,把一堆仿造的预警器铃铛倒在地上:还有这铃铛!正品是纯铜铸的,响起来清亮;仿制品掺了铅,声音闷得像敲破锣!他拿起两个铃铛对撞,果然一个脆响,一个沉哑。
辨识营开了三天,学员们已经能凭看、摸、听三招认出八成仿制品。有个老牧民拿着支冰锥箭跑来:陈总领,你看这箭是不是仿的?春丫接过一看,箭杆上的木纹歪歪扭扭,箭头的冰里掺的铁屑粗细不均,立刻摇头:是仿的!正品箭杆用的是直纹硬木,铁屑也筛得细。
就在营里学得热闹时,巴图急匆匆从关外回来,脸上带着焦虑:陈总领,鞑子在草原上瞎嚷嚷,说你们的铁家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说上次冰城是他们故意让你们拿下的!
故意让的?焦老三眼睛一瞪,那炸雷炸得他们哭爹喊娘也是故意的?陈小七却没动怒,只是问:牧民们信吗?
有老的信了。巴图叹了口气,有户牧民说,他家的羊被鞑子的箭射伤了,说咱们的铁网盾挡不住。
陈小七想了想,对巴图道:你去召集牧民,就说今天下午在山口演示器械。让他们亲眼看看,咱们的家伙到底中不中用。
下午的山口,阳光正好。焦老三让人立了个草人,距离百步远。李虎举着连发弩站定,嗖嗖五箭射出,箭箭都扎在草人胸口。阿古拉抢过弩也试了试,虽没李虎准,却也都扎在了草人身上。这还中看不中用?阿古拉举着弩喊,牧民们都笑了起来。
接着试铁网盾。陈小七让人站在盾后,李虎用冰锥箭连射十箭,箭箭都被盾弹开,有的甚至折了尖。鞑子的箭要是能射穿,我把这盾吃了!焦老三拍着胸脯喊,牧民们的疑虑彻底散了,纷纷说要学用连发弩,以后自己守草原。
可没等大家高兴几天,边关突然闹起了瘟疫。最先发病的是打扫冰城的几个官军,先是发烧,接着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军医来看了,皱着眉说:怕是疫瘴,跟冰城里的脏水有关——鞑子把病死的羊扔在水里,咱们破城时没留意,喝了山涧的水。
消息传开,营里顿时有些慌。陈小七立刻让人把发病的官军隔离在山坳的空帐篷里,又让人把山涧的水烧开了才能喝。春丫,你去记一下,最近谁喝过山涧的水,都让他们喝些姜汤预防。他又对李虎道,派些人去冰城附近看看,把病死的牲畜都烧了,别再污染水源。
春丫拿着本子挨帐篷问,见有个小官军脸色发白,赶紧让他去喝姜汤:别怕,早预防就没事。可到了第二天,又有十几个人生病,军医带来的药材也快用完了。得赶紧找药材!军医急得直搓手,治疫瘴得用柴胡、黄芩,边关药铺里不多了。
陈小七让人快马去京城和淮安送信,让张尚书和林震赶紧送药材来。可京城离边关远,淮安更远,最快也得十几天。咱们自己找!巴图突然道,草原上有种防风草,跟柴胡长得像,老牧民说能退烧,或许管用!
春丫立刻跟着巴图去采防风草。草原上的风还带着寒意,她跟着巴图在草丛里翻找,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不敢停。防风草的叶子细长,根是褐色的,巴图挖起一棵递给她:这玩意儿得煮着喝,加点姜更管用。
回到营地,春丫和军医一起煮药。药味飘在营里,虽算不上好闻,却让人心安了些。陈小七则让人把营地的帐篷都挪到向阳的地方,又让人每天用热水擦帐篷,疫瘴怕热,多晒太阳准没错。
焦老三也没闲着,他带着工匠把兵器坊的炉子改了改,烧起了炭火,让发病的官军烤火取暖。我娘说,发烧了捂出汗就好了。焦老三给一个官军盖好被子,又递过去一碗热药,快喝,喝了发发汗。
可瘟疫还是在蔓延。到第五天,已经有三十多人生病,军医也累得倒在了地上。春丫看着病号帐篷,眼圈红了:哥,药材再不来,怕是...
陈小七拍了拍她的肩,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就见远处扬起一阵尘土——是淮安来的快马!林震居然亲自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药农,驮着几大箱药材。小七!我带药材来了!林震跳下马,脸上满是风尘,周总督听说边关闹瘟疫,立刻让人凑了药材,我怕路上耽误,亲自送来了。
春丫看着箱子里的柴胡、黄芩,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林震摸了摸她的头:哭啥?这不是来了吗?对了,焦师傅让我带了些火棘根粉,说能消毒,撒在水里或者地上都行。
有了药材,军医立刻熬药分给病人。过了两天,发病的人渐渐退了烧,营里的恐慌也散了。陈小七让林震留在边关帮忙,自己则带着春丫去查瘟疫的源头。在冰城附近的山涧里,他们果然发现了几具没烧干净的死羊尸体,旁边还有个小土坑,埋着些发黑的布料。
鞑子是故意的。春丫捏着拳头,他们知道破城后我们会用山涧的水,故意把病羊扔在这儿。
陈小七让人把死羊尸体挖出来烧了,又在山涧边立了块木牌,写着此处水有毒,勿饮。得想个法子消毒。他对林震道,以后不管是营地还是哨卡,都得有专门的净水法子。
焦老三突然道:我有主意!把火棘根粉和石灰混在一起,撒在水里,既能消毒,又能防冻,一举两得!他试了试,把混合的粉末撒在水里,水立刻变得清亮了些。
陈小七让人把这法子教给所有哨卡和牧民,又让春丫写个防疫章程,里面写着喝开水、勤晒帐篷、发现病人立刻隔离。春丫写完,林震凑过来看:写得好!这章程不光边关能用,运河上也能用——夏天运河边容易闹肚子,正好用上。
这天傍晚,病号帐篷里的最后一个官军也退了烧。焦老三杀了只羊,在营里架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喝药汤、吃羊肉,虽然药汤苦,心里却暖烘烘的。巴图举着碗对陈小七道:陈总领,有你们在,不管是鞑子还是瘟疫,都不怕!
陈小七看着篝火旁的人们——林震在跟李虎说运河的事,春丫在教阿古拉写防疫两个字,焦老三在给工匠们讲怎么改炉子。他突然觉得,这边关虽然冷,却比哪儿都热闹,比哪儿都让人踏实。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