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跪在原地，身体如同被冰封的雕塑。
他的面前，是那本被血污浸染的基础剑法。
《青云基础剑诀》。
宗门外门弟子人手一本的大路货。
他的耳边，是醉剑仙与苏牧热络的交谈声。
“老哥说笑了，区区几颗丹药，兄弟我还能吝啬？”
“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有了这东西，我感觉我还能再喝三百年！”
“那感情好，下次我再带更好的酒来，咱们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
那些谈笑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林枫的识海深处。
他看到醉剑仙亲切地拍着苏牧的肩膀，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与亲近，根本做不了假。
他看到苏牧将一个玉瓶递过去，醉剑仙如获至宝般地收下。
他们讨论着剑道与神魂结合的奥秘。
他们规划着下次何时再聚痛饮。
他们……仿佛已经将他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当成了空气。
不。
连空气都不如。
空气至少无处不在。
而他，林枫，这个拼尽了性命才爬上山顶的挑战者，此刻就像是一块碍事的石头，一块丑陋的污渍。
被人彻底地、完全地、不留一丝余地地无视了。
苏牧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没有嘲讽。
没有讥笑。
没有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炫耀。
什么都没有。
但就是这种什么都没有，这种极致的无视，才是最残忍的凌迟。
它在用一种沉默的方式，向林枫宣告一个冰冷的事实：
你，不配。
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你所追求的一切，在我这里，唾手可得。
你付出生命代价想要抓住的机缘，不过是我与朋友交谈时，无意间瞥见的背景板。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比直接一剑杀了他，还要残忍一百倍！
这比任何恶毒的言语羞辱，还要诛心一万倍！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从林枫的心底传来。
那是他一直以来赖以为生的信念，那根名为“天命所归”的支柱，彻底碎裂的声音。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有再说一句话。
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不甘，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双目无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就这样，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来时，他心中怀着滔天的恨意与无尽的希望。
去时，他心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虚无。
戒指里，一片死寂。
老爷爷彻底沉默了。
这位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远古强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无力。
他所有的经验，他所有的谋划，他所信奉的“强者为尊”、“毅力至上”的法则，在苏牧那种不讲道理的降维打击面前，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想安慰林枫几句，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这些话，在今天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自我讽刺。
林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山巅的那一幕。
苏牧的从容。
醉剑仙的亲切。
以及……自己的卑微和可笑。
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山谷。
这里荒草丛生，乱石嶙峋，充满了破败与死寂的气息，与他此刻的心境，无比契合。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还在微微蠕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肉块。
邪魔血肉。
这是他上次在魔窟之中，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偷偷藏下来的战利品。
他本打算将其作为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可现在，他看着这块邪异的肉块，嘴角却缓缓咧开，发出了一阵低沉而又怪异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咆哮，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正道！机缘！哈哈哈哈！都是狗屁！”
“天赋！毅力！全都是笑话！”
“我忍受千刀万剐！我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无情的羞辱！”
“而他苏牧！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
“凭什么！这天道何其不公！”
他疯狂地嘶吼着，宣泄着心中积压的所有绝望与怨毒。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既然这正道容不下我！”
“那我就自己，走出一条血路！”
他通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疯狂。
他高高举起那块蠕动的邪魔血肉，毫不犹豫地，狠狠按向了自己的心脏！
“从今天起，我林枫，与正道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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