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杨家村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田间地头,稻谷已收割完毕,只剩下枯黄的稻茬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山峦染上了深红与金黄,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嫣然站在院中,望着萧瑟的景色,心中却异常平静。经过与刘天宝、张富贵的几次交锋,她越发明白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太过锋芒毕露只会招来祸患。
藏拙守愚,积蓄力量——这是她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死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猪草!”王桂花的大嗓门从灶房传来,“猪都饿得直叫唤了!”
嫣然应了一声,背上竹筐往外走。自从村长风波后,王桂花对她的态度越发恶劣,显然是记恨她坏了张富贵的好事,断了一条财路。
但她并不在意。如今手续办妥,只等开学通知,她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打猪草的路上,她特意绕道去了老屋。自从刘家倒台后,这里更加荒废了,院墙塌了一角,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嫣然小心地拨开杂草,来到屋后那处埋过木材的地方。虽然证据早已被林业局取走,但她总觉得这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果然,在翻松的泥土中,她发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子上着锁,但已经锈蚀得厉害,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本和一些往来信件。嫣然粗略翻看了一下,心中大惊——这竟是刘富贵与上面某些人的利益往来记录!其中涉及的不止盗伐林木,还有贪污公款、虚报项目等更多罪证!
难怪刘天宝疯了一样要找“证据”,原来真有这么要命的东西流落在外!
嫣然立刻将铁盒藏进竹筐,用猪草盖好。这可是烫手山芋,万一被刘天宝知道在她手里,非得拼命不可。
回到家,她将铁盒悄悄藏在自己屋里的暗格中。这些证据现在不能拿出来,否则会打草惊蛇。要等关键时刻,才能一举定乾坤。
藏好证据,嫣然开始认真实践“藏拙守愚”的策略。
首先,她不再显山露水。采药卖钱的事都偷偷进行,挣的钱也只交一小部分给王桂花,大部分自己攒着。王桂花虽然怀疑,但抓不到证据,也只能骂几句了事。
其次,她故意在王桂花面前示弱。做饭时“不小心”打碎碗,洗衣时“没注意”染了色,下地时“笨手笨脚”弄坏农具...气得王桂花直骂她“越活越回去”。
最后,她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除了继续跟孙婆婆学医,她还悄悄教秀秀识字算数。小妹很聪明,一教就会,这让嫣然很是欣慰。
“姐,这个字念什么?”秀秀指着书上的字问。
“念‘慧’。”嫣然耐心教导,“智慧的意思。秀秀要有智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秀秀似懂非懂地点头,认真描摹着那个字。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嫣然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也许有一天,她真能带妹妹离开这个牢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嫣然想低调,有人却偏不让她如愿。
这日她去镇上卖药材,特意换了条偏僻的小路,以免遇到熟人。谁知刚到镇口,就看见刘天宝带着几个混混等在那里。
“嫣然妹妹,这是去哪啊?”刘天宝阴阳怪气地问,“又去私会相好的?”
嫣然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刘少爷说笑了,我去卖点药材。”
刘天宝走近几步,眼神阴鸷:“卖药材?我看是去通风报信吧?听说那个顾青山又来了?”
嫣然心中暗惊。顾青山确实回来了,是来做后续勘探的,但她没告诉任何人。刘天宝怎么知道的?难道一直在监视她?
“顾同志来考察地质,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淡淡地说。
刘天宝冷笑:“没关系?没关系他一来就找你?嫣然,你当我是傻子吗?”
嫣然心中警铃大作。刘天宝这是要撕破脸了。
“刘少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想绕开他们。
刘天宝却拦住去路:“急什么?咱们好久没聊聊了。”他对身后混混使个眼色,“请嫣然妹妹去喝杯茶。”
两个混混立刻上前要抓嫣然。
嫣然心中大惊,表面却强作镇定:“刘少爷,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刘天宝狞笑:“干什么?请妹妹喝茶啊!怎么?不给面子?”
眼看混混就要动手,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哟!这不是刘少爷吗?在这干嘛呢?”
张富贵提着两包点心溜达过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刘天宝脸色一沉:“张富贵,这没你事,少管闲事!”
张富贵嘿嘿一笑:“瞧刘少爷说的,嫣然是我侄女,我怎么能不管?”他转向嫣然,“丫头,这是要去哪啊?叔送你?”
嫣然立刻明白,张富贵这是来搅局的。虽然没安好心,但至少能解围。
“谢谢张叔,我去卖药材。”她顺势说。
刘天宝气得脸色铁青,但又不好当着张富贵的面动手,只得咬牙道:“既然张叔要送,那我就不打扰了。”他狠狠瞪了嫣然一眼,“咱们改天再聊!”
看着刘天宝愤愤离去的背影,嫣然松了口气,对张富贵道谢:“谢谢张叔解围。”
张富贵摆摆手:“小事一桩!刘天宝那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丫头,听说顾同志又来了?能不能安排张叔见见?”
嫣然心中冷笑。果然是无利不起早。
“顾同志忙得很,恐怕没时间。”她推脱道。
张富贵却不死心:“就吃个饭!镇上新开了家饭店,张叔请客!你就帮叔这个忙...”
嫣然正想着怎么拒绝,突然看见顾青山从远处走来!
“顾同志!”张富贵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去,“真是巧啊!正说起您呢!”
顾青山看见嫣然,微微一笑,又看看张富贵,礼貌地点点头:“张同志有事?”
张富贵赶紧说:“没事没事!就是想请顾同志吃个便饭,感谢您对咱们村的关照!”
顾青山婉拒:“不必客气,我只是正常工作。”
张富贵却缠着不放:“要的要的!顾同志一定要赏光!就今天中午,镇上新开的饭店...”
顾青山为难地看向嫣然。嫣然急中生智,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肚子蹲下身。
“怎么了?”顾青山立刻关切地问。
“突然肚子疼...”嫣然装作痛苦的样子,“可能吃坏东西了...”
顾青山立刻说:“我送你去卫生院!”他转向张富贵,“张同志,抱歉,改天吧。”
张富贵虽然失望,但也不好阻拦,只得干笑:“那...那改天...嫣然丫头好好休息...”
顾青山扶着嫣然往卫生院走。远离张富贵后,嫣然直起身,不好意思地说:“顾同志,我没事...刚才是装的...”
顾青山一愣,随即笑了:“吓我一跳。为什么装病?”
嫣然叹口气:“张叔缠着要请你吃饭,我实在推脱不掉...”
顾青山理解地点点头:“难为你了。这个张富贵...确实太热情了。”
两人并肩走着,嫣然突然想起刘天宝的事,提醒道:“顾同志,刘天宝好像知道您回来了...您要小心些...”
顾青山皱眉:“刘天宝?他又找你麻烦了?”
嫣然将刚才的事说了。顾青山听后神色凝重:“这个刘天宝,真是阴魂不散。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到了卫生院,顾青山坚持让嫣然检查一下。正好老中医在,嫣然索性请教了几个医药问题,收获颇丰。
分别时,顾青山突然说:“嫣然,开学日期定了,下个月十五号。到时候我正好回省城,可以捎你一程。”
嫣然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谢谢顾同志!”
顾青山笑笑:“别客气。对了,学校那边需要准备些东西,我列了个单子,你拿着。”他递过一张纸,“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你。”
嫣然接过单子,心中暖流涌动:“谢谢...钱我有的...”她卖药材攒了不少,应该够用。
回到村里,嫣然开始悄悄准备行装。她不敢让王桂花知道具体日期,否则肯定要闹出幺蛾子。
然而纸包不住火。这天王桂花收拾屋子,无意中发现了嫣然藏着的入学通知书。
“好你个死丫头!”王桂花举着通知书冲进院里,“下个月就走?都不跟家里说一声?翅膀硬了是吧?”
嫣然心中一惊,强作镇定:“正准备跟大哥大嫂说呢...”
“放屁!”王桂花破口大骂,“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偷偷溜走?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
杨建国闻声出来,看了通知书,脸色复杂:“这么快就要走了?”
嫣然点点头:“学校规定的日期。”
王桂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不活了!辛辛苦苦把她养大,说走就走!一点良心都没有!”
嫣然冷眼看着。大嫂这戏码,她早就看腻了。
果然,哭闹一番后,王桂花开始提条件:“要走可以!得把这么年的抚养费算清楚!吃我的喝我的,不能白养!”
杨建国听不下去了:“桂花!说什么呢!”
王桂花却不管不顾:“怎么?我说错了?她这一走,家里活谁干?猪谁喂?地谁种?损失谁赔?”
嫣然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大嫂要多少?”
王桂花眼睛一亮,立刻止住哭闹:“至少...至少五百块!”
杨建国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你疯了吧?”
五百块在当时简直是天文数字,够买一头牛了。
嫣然却笑了:“好,五百就五百。不过我现在没这么多钱,等我在省城安定下来,一定寄回来。”
王桂花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顿时喜笑颜开:“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见了!不能反悔!”
嫣然心中冷笑。等她到了省城,天高皇帝远,谁还管这无理要求。
然而王桂花下一句话让她心中一沉:“空口无凭!得立字据!还有...在你寄钱回来前,秀秀得留在家里当人质!”
“什么?”嫣然脸色骤变,“这不行!”
王桂花叉腰:“怎么不行?你跑了不回来,我找谁要去?秀秀留下,你才能乖乖寄钱!”
杨建国也觉得过分:“桂花!这太不像话了!”
王桂花却铁了心:“就这么定了!要不你就别走!反正通知书在我手里,我撕了它!”
说着真要撕通知书。嫣然赶紧拦住:“大嫂别撕!我...我答应就是...”
她心中滴血。没想到大嫂如此狠毒,竟然用秀秀当人质。但眼下只能虚与委蛇,等到了省城再想办法。
王桂花这才满意,逼着嫣然立了字据,又把通知书还给她。
夜里,嫣然抱着秀秀,心中满是愧疚:“秀秀,姐姐对不起你...”
秀秀却很懂事:“姐,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有钱了,再来接我。”
嫣然泪如雨下。多好的妹妹,她绝不能辜负。
第二天,她去找孙婆婆商量。孙婆婆听后气得直跺脚:“这个王桂花!真不是东西!放心,有婆婆在,不会让秀秀受委屈!”
嫣然稍稍安心,又将铁盒的事告诉了孙婆婆。
孙婆婆大惊:“这么要命的东西,你可藏好了!千万别让刘天宝知道!”
嫣然点头:“我想到省城后,找机会交给可靠的人。这些证据或许能彻底扳倒刘家。”
孙婆婆沉吟道:“这事得从长计议。刘家上面有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两人正说着,林致远匆匆跑来:“嫣然!不好了!刘天宝带人去你家了!说要搜什么东西!”
嫣然心中一惊。难道是冲铁盒来的?刘天宝怎么知道在她手里?
她急忙赶回家,只见院里一片狼藉。刘天宝带着几个混混正在翻箱倒柜,王桂花在一旁哭天抢地,杨建国则蹲在门口闷头抽烟。
“刘天宝!你干什么!”嫣然厉声喝道。
刘天宝看见她,眼中闪过疯狂的光:“嫣然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把我家的东西交出来!”
嫣然强作镇定:“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天宝冷笑:“装傻?有人看见你从老屋拿了东西!一个铁盒!”
嫣然心中大惊。果然有人看见了!是谁?张富贵?还是...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铁盒?我只是去采药,没拿什么东西。”
刘天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交是吧?搜!给我仔细搜!”
混混们又要动手。就在这时,顾青山带着几个地质队员赶来:“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刘天宝看见顾青山,气焰稍敛,但仍嘴硬:“顾同志,这是我们的家事!嫣然偷了我家东西!”
顾青山正色道:“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就是诬陷!我可以报警处理!”
一听报警,刘天宝有些慌了:“我...我有证人!”
“哦?证人是谁?叫来当面对质!”顾青山毫不退让。
刘天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显然所谓的证人见不得光。
顾青山冷笑:“没证据就敢私闯民宅,毁坏财物?刘天宝,你真当法律是儿戏吗?”
刘天宝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道:“好...今天给顾同志面子...但我们走着瞧!”说罢带人灰溜溜地走了。
王桂花这才敢哭出声:“天杀的刘天宝!把我家糟蹋成这样!”
顾青山安慰道:“大嫂别急,损失的东西我会帮忙争取赔偿。”
他又转向嫣然,关切地问:“没事吧?他说的铁盒是怎么回事?”
嫣然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确实捡到一个铁盒,里面是刘家的一些罪证。可能是谁看见了我捡东西,告诉了刘天宝。”
顾青山神色凝重:“铁盒现在在哪?安全吗?”
嫣然点头:“我藏好了。”
顾青山沉吟道:“这东西放在身边太危险。这样,你交给我,我通过正规渠道上交。”
嫣然求之不得:“太好了!谢谢顾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