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凌薇薇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神经紧绷。她怕他死了,也怕他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在他地盘上(虽然是她房间)而暴起杀人。
喂药成了第一道难关。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试图撬开他紧抿的唇。试了几次,药汁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流下,沾湿了衣襟,却没喂进去几口。
“喂……你倒是张嘴啊……”凌薇薇急得额头冒汗,又不敢太用力,“这么贵的解毒丹,别浪费啊!”
最后她几乎是用灌的,结果手一抖,半碗药汁直接泼在了他胸口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哎呀!”凌薇薇手忙脚乱地去擦,结果碰到伤口,昏迷中的墨炎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皱得更紧。
凌薇薇吓得立刻缩回手,看着那一片狼藉的药渍和又隐隐渗血的绷带,简直欲哭无泪。
换绷带更是灾难现场。
她哆哆嗦嗦地解开旧绷带,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手抖得更厉害。撒药粉时差点把整瓶都倒上去。重新包扎时,试图绑个结实漂亮的结,结果绕来绕去,把自己手指头也缠了进去,最后打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紧得勒人的死疙瘩。
她累得满头大汗,看着自己的“杰作”,长长吁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
夜深人静,凌薇薇实在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墨炎又逼她泡茶,泡了一百杯,堆得像山一样高,还嫌弃每一杯都难喝。
“难喝……你自己怎么不泡……”她嘟囔着梦话,语气委屈巴巴,“就知道使唤人……臭魔头……讨债鬼……小心眼……喝死你算了……”
“……等我以后……有钱了……买下所有的桂花糕……堆成山……馋死你……就不给你……”
“……伤口那么深……肯定很疼吧……活该……谁让你老是打架……”
断断续续的梦呓,夹杂着抱怨、诅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床上,墨炎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其实傍晚时就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只是身体沉重,无法动弹。他能感觉到有人笨拙地给他喂药、换药,能听到她手忙脚乱的动静和焦急的自言自语。
此刻,那些模糊的、带着睡意的嘟囔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臭魔头?讨债鬼?小心眼?喝死他?
墨炎气得差点当场睁开眼。
买桂花糕馋死他?这又是什么蠢话?
还有……那句模糊的“很疼吧”……
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冲淡了那点怒气。他想冷笑,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刺痛。
这蠢女人……梦里都在骂他,倒是……挺持之以恒。
第二天清晨,墨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胸口的剧痛和身上被包扎得紧绷绷、甚至有些窒息的触感让他瞬间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视四周——陌生的女子闺房?!
他一动,立刻惊醒了趴在床边的凌薇薇。
“你……你醒了?!”凌薇薇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睡痕,眼神先是惊喜,随即又被恐惧取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墨炎没有立刻发作。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个堪称惨烈的绷带结,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被压制住的毒素,最后目光落在凌薇薇那明显睡眠不足、带着黑眼圈的脸上。
“看来我还没死。”他开口,声音因重伤而沙哑低沉,却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嘲讽调调,“真是……遗憾。”
凌薇薇:“……”她就知道!
“这……”墨炎动了动胳膊,示意了一下身上捆得死紧的绷带,“是你包的?”
凌薇薇脸一红,硬着头皮点头:“……嗯。”
“呵。”墨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手法很……别致。是想趁机勒死我,好赖账?”
凌薇薇气得想反驳,但看他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又忍住了,只能小声嘀咕:“……不知好歹。”
“药也是你喂的?”墨炎继续问,目光扫过衣襟上干涸的药渍。
“……洒了一半。”凌薇薇破罐子破摔。
墨炎沉默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她,里面情绪翻涌,似乎有怒火,有嘲讽,但最终,却奇异地沉淀为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缓和。
他确实没想到,她会救他,还会……照顾他。
虽然照顾得惨不忍睹。
“罢了。”他重新闭上眼,像是耗尽了力气,语气依旧算不上好,却少了几分冰冷,“再去熬碗药来……这次,别洒了。”
凌薇薇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就这样轻拿轻放了。她看着他闭目休息的侧脸,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哦……好,好的。”她迟疑地应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熬药。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床榻上,给那张苍白的脸和冰冷的银丝面具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宁静?
凌薇薇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