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围着灶膛,吃着热乎乎的烤土豆。
经过陶桃嘴鉴定,这玩意就是土豆,而且是味道不错的土豆,烤熟后非常粉。
不知道是不是来这里就没吃过土豆,怎么觉得这土豆比地瓜好吃多了。
这一个土豆太小了,去了皮一口就没了。
不过陶四郎也就捡了七八个的样子,肯定不舍得分他食物。
“四郎,以后再捡到你还可和娘换,换鸡蛋。一斤换两枚鸡蛋。”
陶桃陪着陶四郎将所有的土豆都吃完。等的时候,陶桃盯着陶四郎写的字。
“四郎,这个字是“陶”吧!”
陶四郎点点头。
陶桃忽然从柴堆抽出一根细棍:“来,娘教你写几个不一样的陶字。”
陶四郎傻傻地盯着陶桃,好似没听懂般。
娘还会写字,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陶桃耐心地拾起地上的木棍儿,棍尖在泥地上游走,一横一竖皆带风骨。
四郎的眼睛渐渐发亮:“娘的字比爹好看!不是,是谷文山,比谷文山好看。”
陶桃眉眼含笑,“四郎,谷文山到底是你父亲,你叫他爹,娘不会生气的。”
陶桃真不想看见四郎对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这么大,就应该撒了欢儿的去玩耍,而不是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陶桃的字自然好,上辈子孤儿院的院长妈妈酷爱书法,孤儿院里的孩子都会书法,能书写好几种字体呢。
陶桃的字是所有孩子们中最好的,所以她来到这里几乎无障碍认得古人的字体。
院长应当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了。陶桃的一手好字,能在此时用上。
陶桃握着四郎的手在泥地上写第三个“陶”字时,草帘忽然被掀开。陶三郎倚在门框上,嘴里草秆随着说话上下晃动:“娘要给老四开小灶?”
三郎回来了!
陶桃心里欢喜,他不在家,也不知道这颗心怎么了,总不踏实。
到底三郎第一次进山,让她忧心。
还是抓紧时间锻炼身体,下次进山一定要跟着三郎一起去。
三郎拿着一个布袋子,一看就不是他的。
“运气不错,我和三姨打了一头大的。卖了六两多,山里还采了一些草药,一并卖了。”
陶桃打开布袋子,袋子里全是铜板。
“这么多,咋不换银子。”
陶三郎摸了摸鼻子,“太高兴,忘了。”
陶桃勾唇微笑。
“累坏了吧?”
她上下打量三郎。
见他眼底虽有青黑,但两只眼睛贼亮,说明这小子还有余力。
果然,听三郎爽快地回答:“累啥累,跟着三姨大多时候都猫着,就回来卖肉有些累。”
灶膛火光映着少年的一张脸,陶桃却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东西——那个东西一个手掌长,只有指头粗细,竹子做的。
看着像某种乐器,尾端刻着繁复的云纹。
“这是什么?”陶桃指着三郎腰间。
没等三郎回答,四郎就抢着回道:“这是竹哨,三哥做的,比村头陶木匠的手艺还精巧。”
陶桃瞪了四郎一眼,“陶木匠是你大表哥,你要叫人的。别和外人一样称呼。”
过去谷文山不让原主与娘家来往,自然孩子们与陶家人也不走动。原主也是一个死脑瓜,丈夫不让就真的和娘家断了来往,还住在一个村上呢!
教育完四郎陶桃才问三郎,
“这是你自己刻的?”陶桃伸手去取。
三郎下意识后退半步,草秆从嘴角掉落:“随便削着玩的……”话音未落,四郎突然插话:“三哥给王货郎刻了几十个竹哨,换了三斤麦芽糖呢!”
陶三郎瞪了一眼四郎,“舌头咋那么长。小心成长舌妇。”
“我是男子,成不了长舌妇。”
眼看着兄弟俩要吵嘴,陶桃赶紧将陶四郎拉到她身后,又暗示陶三郎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场矛盾还没起来,便被陶桃化解了。
她松了口气。再次将目光看向那个新竹哨。
她想起前日去县衙,路过杂货铺便见到杂货铺门口挂着一串一模一样的竹哨,标价五文钱一个。
“这个竹哨做着难吗?”
草秆子从陶三郎嘴里掉了,陶三郎下意识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这个动作陶桃理解,这是不耐烦了。
也是,孩子累了。
“累了吧!过来洗洗,然后睡觉。什么事儿呀,明天再说。”
陶三郎一愣。
他没想到他娘是这样的态度,以往娘知道他糟蹋银钱必然会生气骂他。
陶桃记忆里的陶三郎,竟然那么模糊。
可站在她身前的陶三郎,是那么的鲜活。
就像刚刚他不耐烦做出的动作一样,鲜活而清晰。
三郎长这么大,在这种由女人支撑的家里,他长得如此健壮。
模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
忽然陶桃看清了那些被原主忽视的细节——记忆里三郎总能在雨后找到最鲜嫩的菌子,春日里,他总弄到最嫩的野菜,最早破土的笋子。
去河边捞鱼他定能捞到又肥又大的鱼,用草叶编的蝈蝈笼能卖到城西酒楼里的公子哥……,这些,难道是他的运气吗?
定然不是。
没想到在原身眼里一直是个浑不懔的儿子,在粗犷的外表下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怪不得呀怪不得。
在这种条件下,他能长得这般健壮。
和二郎是双生子,可个头却比二郎高出半个头来,身体也比二郎结实,这是没少吃独食。
不然他三姨也不会一眼相中他,想让他做她的女婿。
怪不得这家伙,从来不缺零花钱。
这个儿子……嗯,越来越有些意思。
“明日去趟城里。”
陶桃折断手里的细棍,“买点生活用品,厨房用品。也该给三郎买套趁手的刻刀。”
陶三郎嘴嗫嚅着,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就要吐出来。
突然他的胳膊被陶桃拉住,“三郎,愣着干嘛!还不快洗洗睡觉,瞧你眼睛都黑成什么样了?”
陶三郎突然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娘,娘这是干嘛?怎么这么温柔。
以前娘只会对父亲这么温柔地讲话,对自己……,好像很少对自己讲话。
除了责骂就是白眼。
陶桃见陶三郎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偷笑。
她知道怎么惩治反骨崽了。
最近天天起雾,等着雾气散了进城,大集都散了。
晨雾未散,陶桃带着几个孩子出现在城门时,守城卫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妹攥紧四郎的手,三郎吊儿郎当叼着草秆,唯有大郎用井水抹顺了鬓角,倒真显出几分读书人样子。
入了城,没走多久便遇见铁匠铺子。
“三郎,过来。你先去看看,我看看其他农具。”
陶桃让三郎去挑刻刀,自己去看农具。
陶大郎一见母亲去挑选农具,赶忙提醒。
“娘,咱家没地。别买那些劳什子玩意,又贵又没用。”
陶桃扭头瞅了一眼格格不入的陶大郎。
“谁说咱家没地的,等买了农具就有了,我已经跟你村长舅舅询问过了,咱后山那块地随便开,开出来五年免赋税呢。”
陶大郎一听,满脸不可置信。
“娘,你要开荒?咱们家谁能种地?”
他话音刚落,陶桃就抬起头,视线从农具移到陶大郎身上。
用非常郑重且肯定的语气告诉陶大郎。
“你呀!”
陶大郎一听不干了,“谁爱种地,谁种地,反正我不种。”
香草突然从他后边走到前边,“娘,大郎不种我种。我是种地的好手。”
陶大郎一听,狠狠瞪了香草一眼。
“你种,你种,你可真厉害,哪儿都有你。”
香草被不明不白骂了一顿,赶紧如小鸡一般缩了回去。
陶桃一双杏眼眸光逐渐变得锐利。
陶大郎突然感觉一种危险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