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向北而行,官道崎岖,两侧山势渐起,林木也变得茂密。
大嫂杨岚策马于车队前后巡视,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地形,不时会将萧策叫到身边,低声指点。
“九弟你看,此处丘陵起伏,官道于此变得狭窄,两侧林木虽不茂密,却也足以藏兵。若在此设伏,只需百余精锐,借用地利,便可对行进中的队伍造成极大麻烦。”
萧策顺着她的指引望去,默默记下地形特点,心中暗凛。
纸上谈兵终觉浅,亲临其境,方知兵势地理之奥妙与凶险。
二嫂沈知微则多数时间待在马车内,面前的小几上铺着北疆的粗略地图以及听风哨艰难传递回来的只言片语。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在地图上几处被反复标记的地点划过。
“袭扰频发,却难抓其踪。流言四起,军心浮动!五妹、六妹的信使屡屡失踪……”
她低声喃喃,眼中忧色深重,“这北疆,已非铁板一块,更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我们撞上去。”
午后,车队行至一处名为野狐岭的地界。
此地官道蜿蜒于两片低矮山丘之间,怪石嶙峋,枯草腰深,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杨岚猛地抬起手,整个车队缓缓停下。
久经沙场的直觉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传令!全军戒备!刀出鞘,弩上弦!斥候前出五百步侦查!”她的命令简洁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亲卫们立刻行动,训练有素地散开,结成简易的防御阵型,将萧策和沈知微的马车护在中心。
萧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另一只手悄然按在臂弩的机括上。
沈知微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微微蹙眉,低声对萧策道:“此地离京已有一段距离,若京城里有人欲行不轨,应当都埋伏在这附近。听风哨传来的零星信息也显示,北疆袭扰透着诡异,我们不得不防。”
巴小梅也难得的放下酒囊,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坡,一双短柄手锤已提在手中。
来福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挨着萧策的马匹,声音发颤:“世……世子,这地方看着就邪门,不会真有埋伏吧?小的……小的还没娶媳妇呢……”
“闭嘴!”
萧策低喝一声,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山坡响起!
无数弩箭从岩石和枯草后激射而出,直扑车队核心!
训练有素的侯府亲卫立刻收缩,盾牌手迅速上前,组成紧密的圆阵,将萧策护在中心。
弩箭叮叮当当地射在盾牌上,力道极大,显然并非寻常匪类所用。
“砰!砰!”
几声闷响,数个冒着黑烟的铁疙瘩被抛入阵中。
“是震天雷!小心!”
有老兵惊呼。
轰隆的爆炸声响起,气浪翻滚,虽未造成大量伤亡,却瞬间扰乱了阵型!
与此同时,数十道身着灰褐色劲装、黑巾蒙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山坡的岩石、灌木后跃出。
身手矫健至极,刀光凌厉,直扑圆阵中心的萧策!
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锐的死士!
巴小梅发出一声如同蛮荒凶兽般的低吼,双锤舞动起来,仿佛两团黑色的旋风。
她根本不懂什么招式,只是凭借着恐怖的力量和本能,横扫竖砸。
一名黑衣刺客挥刀格挡,“当”的一声巨响,那刀竟被连人带刀砸得倒飞出去,撞在树上筋骨尽碎!
亲卫们结阵死战,他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加之内衬的软甲偶尔能挡开致命一击,一时间竟堪堪抵住了黑衣人的猛攻。
刀剑碰撞声、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然而刺客人数众多,且显然都是好手,其中几人更是直扑萧策所在!
萧策心跳如鼓,但多日的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迅速从腰间取出诸葛神弩,对着扑来的刺客扣动机括。
“咻咻咻!”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出,一名刺客猝不及防,被一支弩箭射中肩胛,动作一滞。
“世子小心!”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萧策身后的来福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前一扑,将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萧策的刺客撞得一歪。
那刺客反手一刀砍在来福背上,却只听“锵”的一声,刀刃被来福内衬的百锻钢软甲挡住!
“妈的!疼死老子了!要死啦!我都说我不来,世子你非我要来,这下我要死吧!”来福一边痛呼一边骂骂咧咧。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意识抽出萧策赐予的百锻钢匕首,胡乱一捅!
“噗嗤!”那黑衣人正因一击无功而愣神,猝不及防下,竟被来福这毫无章法的一刀精准地捅进了腰腹要害!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软软倒下。
萧策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拉起来福,笑骂一句:“还骂我?人都死了!回头赏你两坛好酒,没白疼你!你要是再骂,这个月的赏钱都没了!”
来福愣住,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血,哇哇大叫:“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都怪世子你啊!我差点就死了!”
萧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脚将他踹到马车底下:“躲好!”
战况激烈,刺客们似乎认准了萧策,不顾伤亡地猛攻,圆阵开始出现松动。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清冷孤高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
“魑魅魍魉,也敢逞凶?”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如九天惊鸿的剑光,自左侧山林深处乍现!
其光芒之盛,竟让在场所有人眼前一花!
只见那剑光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场中几个闪烁,精准地绕开侯府亲卫,瞬息间便掠过数名正围攻萧策和杨岚的黑衣人高手身旁。
那几名黑衣人动作猛地一僵,随即咽喉或心口处猛然爆开一团血花,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挺挺地倒地身亡!
剑光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落地,悄无声息。
来人一身素白衣裙,容颜清丽却罩着一层寒霜,虽一剑杀十人,可古朴长剑却不沾丝毫血痕。
只有静静的站在远离,一股凛冽剑意环顾其身,让周围刺客不敢妄进也不敢妄退!
突如其来的强援让战场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巴小梅瞪大了眼睛,挠挠头:“哇?这姐姐好厉害!”
萧策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巨震:“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剑法!”
杨岚看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之色,但旋即又被担忧取代:“七妹!你怎会在此?陛下明旨只允我与二妹陪同九弟北上,你这一来,若是被朝中那些人知晓,怕是又要大做文章,治你一个抗旨之罪!”
白衣女子正是镇北侯府七夫人,一代剑圣林素问。
林素问淡淡开口,声音透过面纱清冷平静:“大嫂,你认错人了。此地没有什么镇北侯府七夫人林素问。”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衣和手中的剑。
“唯有江湖剑客林素问,听闻北疆不宁,鞑虏肆虐,故特来此,欲以手中之剑,斩几个蛮夷头颅,祭奠边关冤魂。”
“随军而行,只为护卫北疆安宁,不领军饷,不听号令,与朝廷旨意、镇北侯府皆无干系。莫非朝廷王师,还拒江湖义士于千里之外不成?”
她目光扫过战场,那些残存的黑衣刺客在她目光逼视下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有林素问加入,战局瞬间逆转。
她甚至无需出剑,只是随手拾起的几片落叶,灌注内力激射而出,便精准地击穿了数名试图逃窜的刺客的膝盖。
残余刺客见事不可为,只能狼狈不堪地溃散入山林,迅速消失不见。
杨岚见状,深知这位七妹性格执拗,剑术通神,她既如此说,便是打定了主意要以这种方式护佑九弟和侯府。
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般有主意。罢了,既然如此,便有劳林女侠了。”
沈知微也已下车走来,对林素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有林女侠同行,我等安危便多了一重保障,感激不尽。”
林素问淡淡回礼:“两位姐姐言重了。”
随后又浅笑道:“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行事自有准则,不归你军令约束,只杀该杀之人。”
“这是自然。”沈知微笑着应下。
杨岚也松了口气,有七妹这等绝世高手在侧,九弟的安全无疑多了极大保障。
她立刻下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战损。将俘虏严密看管起来,二妹,交由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放心。”沈知微眼中寒光一闪。
萧策这才走上前,对着林素问郑重一礼:“多谢七嫂救命之恩。”
“嗯?改口!”林素问瞥了他一眼。
萧策这才恍然,“多谢林女侠救命之恩!”
林素问清冷的目光落在萧策身上,微微停顿,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便转身走向一旁僻静处,抱剑而立,闭目养神。
来福瘫坐在地上,看着林素问的背影,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不过有七夫人在,咱们总算能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