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仿佛停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中海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等待着一场注定难堪的对质。
贾张氏嘴角挂着一丝得意而恶毒的冷笑,她已经准备好欣赏易中海身败名裂的丑态。
就在这时,易中海那如同磐石般稳固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一晃。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威严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易中川的脸,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那眉眼,那鼻梁,那不经意间抿紧嘴唇的倔强神态……
尘封在记忆深处,被岁月和战火模糊了二十多年的面容,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的黑幕,骤然清晰。
二弟,传禄!
那是二弟年轻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一股无法形容的电流从易中海的尾椎骨窜起,瞬间炸遍四肢百骸。他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沸腾,又在下一秒凝固。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烧红的烙铁,灼热、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二家的……”
一声艰涩的、几乎不成人声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挤了出来。
“是老二家的孩子啊!”
终于,压抑了半辈子,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悲怆与思念,冲破了一切枷锁!
这一声呼喊,不像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更像是从他灵魂深处撕扯出来的。那声音里蕴含的巨大悲痛与狂喜,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院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个在轧钢厂跺跺脚都能引起一阵震动的八级钳工,这个在四合院里说一不二、永远板着脸维持秩序的一大爷,此刻,所有伪装、所有威严、所有城府,尽数崩塌。
他像个迷路了几十年,终于看到回家路标的孩子。
老泪,决堤而下!
“唰!”
他动了。
根本不是走,也不是跑,而是一个发力过猛的箭步。脚下的青砖被他蹬得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向了易中川。
挡在他面前的几个邻居,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便被下意识地撞开了。
“砰!”
一个沉重而用尽全力的拥抱。
那双能将钢筋掰弯、能将零件打磨到微米不差的铁钳般的手臂,此刻正死死地环抱着易中川的肩膀。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痉挛、颤抖,那股力量大得几乎要将易中川的骨头捏碎。
“好孩子……好孩子啊!”
易中海将脸死死地埋在易中川的肩窝里,放声痛哭。
“哥终于找到你了!”
滚烫的、带着男人半生辛酸的泪水,瞬间浸透了易中川肩头那片单薄的布料。
那灼热的温度,彻底冲垮了易中川内心最后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隔阂与疏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这个男人身体的剧烈颤抖。
他能清晰地听到,耳边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他能清晰地闻到,从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混杂着汗水、机油和岁月沉淀的复杂气味。
这一切,真实得让他无法抗拒。
这就是血脉。
这就是亲情。
迟到了二十多年,却依旧炽热如火的血脉亲情。
易中川抬起手,有些僵硬,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落在了易中海宽阔而微微佝偻的后背上。
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开关,让他彻底融入了“易中川”这个身份,接受了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整个95号院,彻底看呆了。
前院的、中院的、后院的,所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邻居们,一个个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连手里的瓜子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这算什么?
一场由贾张氏精心策划,旨在搞臭易中海名声、动摇其一大爷地位的公开质问……
谁能想到,谁敢想到!
竟意外地演变成了一场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公开认亲大会!
剧情的反转太快,快到所有人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前一秒,他们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大爷搞破鞋”、“私生子上门”的惊天大瓜。
下一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悲欢离合,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原来……原来是亲叔伯兄弟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呼。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我的天!我就说一大爷不是那样的人!这贾张-婆-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亲兄弟!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兄弟啊!这贾张氏差点就让人家亲兄弟当面错过了!”
“造孽啊!真是缺了大德了!这是要遭天谴的!”
所有的目光,在一秒钟之内,完成了从同情、震撼到鄙夷、愤怒的转变。
一道道锐利如刀的视线,齐刷刷地从易中海兄弟二人身上移开,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到了还愣在原地的贾张氏身上。
贾张氏脸上的得意笑容,早已凝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易中海抱着弟弟哭了半晌,那股积压了半辈子的情绪终于宣泄出些许,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用粗糙的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泪水。
猛地,他转过身。
那双因为痛哭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像两把淬火的尖刀,死死地钉在了贾张氏的脸上。
“贾张氏!”
一声怒斥,如同晴天霹雳,在院中炸响。
“你看到了吗!”
易中海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身旁的易中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我亲弟弟!我易中海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人!”
“你这个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毒妇,今天差点就坏了我们兄弟相认的大事!”
那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八级钳工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势,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压迫感,朝着贾张氏当头压下。
“我……我哪知道……”
贾张氏被这股气势吓得心脏骤停,身体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不知道?”
三大妈杨瑞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步站出来,指着贾张氏的鼻子就骂。
“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没影儿的事,就让你在院里传得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你安的什么心!”
“就是!以后谁还敢信你这张破嘴!”
“满嘴喷粪的老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奋。
指责声、咒骂声、鄙夷的目光,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将贾张氏彻底淹没。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以往在院里撒泼打滚,最多也就是跟一两个人对骂。
可现在,是全院的人都在指着她的鼻子骂!
那些眼神,充满了唾弃和愤怒,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她吓得魂不附体,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反驳不出来。
在全院人如同实质的唾弃中,贾张氏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针扎。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着脸,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老鼠,狼狈不堪地转身,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家中。
“哐当!”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依旧沸腾的议论和指责。
门内,贾张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瘫软地滑坐在地。
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那些声音像无数根钢针,刺进她的耳朵,扎进她的心里。
这一刻,她真正意义上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