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归来，如同一道撕裂阴霾的炽热阳光，彻底驱散了易中海心头盘踞数十年的阴影。
那顶名为“绝户”的无形帽子，沉重地压了他半辈子，让他习惯了在人前佝偻着背，习惯了在邻里间的闲言碎语中沉默。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易中海感觉自己这副老骨头里，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滚烫的铁水，每一根筋骨都舒展开来，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走路带风，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再贴切不过。
他每天在院里院外溜达，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透着一股藏都藏不住的得意。那感觉，就像是揣着一块绝世的美玉，总想寻个机会，不动声色地掀开衣角，让那璀璨的光芒亮瞎所有人的眼。
机会，说来就来。
这天下午，街道办发放新一季度的粮票、布票。
这是关乎家家户户吃饭穿衣的大事，整个南锣鼓巷片区的居民都涌了过来，小小的办事大厅里挤得是人满为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汗味、老旧纸张的霉味和劣质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易中海揣着户口本，不急不躁地排在队伍里。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三大妈，还有前院的几个碎嘴婆娘，她们正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不时发出几声窃笑。
易中海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就是这了。
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舞台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几步，恰好站到了三大妈的身后。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他。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万众瞩目之下，易中海仿佛浑然不觉，侧过身，用一种看似在说悄悄话，实则确保整个大厅后半部分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对三大妈开了口。
“哎，三大妈。”
他先是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愁苦，还有四分掩饰不住的骄傲。
“你说我这个弟弟，哪都好，就是脑子太直，太实诚！”
这话一出，三大妈愣了一下，周围竖起耳朵的人也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易中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顿了顿，给了众人足够的消化时间，然后才抛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弹。
“前两天，城南那个最大的汽车修理总厂，知道不？厂长亲自托人带话，点名要我弟弟过去。”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副总工程师！八级工的待遇！还说给配一辆专门跑业务的吉普车！”
“哗——”
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但清晰的抽气声。
在这个年代，副总工程师是什么概念？那是真正的技术权威，是普通工人一辈子都仰望不到的云端人物！
八级工的待遇，更是让人眼红到滴血！
更别提，还有一辆吉普车！
三大妈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易中海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舒爽感简直要满溢出来。他故意摇了摇头，脸上的“愁容”更深了。
“可你猜怎么着？”
“我这傻弟弟，他愣是一口就给拒了！”
“人家厂长派来的人问他为什么，他倒好，就一句话——‘我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说，你说他傻不傻？这么天大的好事，就因为我这个老头子，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推了！哎！愁死我了！”
他一拍大腿，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在为弟弟错失良机而扼腕叹息。
然而，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眼神深处那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炫耀光芒，却彻彻底底地出卖了他。
整个街道办，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嘈杂的议论声，孩子们的哭闹声，办事员不耐烦的叫号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易中海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怀疑，有嫉妒，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羡慕与敬畏。
“安静！都排好队！吵什么吵！”
柜台后头，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办事员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易中海身上时，也同样带上了一丝惊疑。
他推了推眼镜，仔细辨认了一下。
“一大爷？”
办事员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给震住了。
“您弟弟……就是前两天区广播里，通报表扬的那位，从战场上立下特等功回来的，易中川同志？”
这个问题，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人群瞬间炸裂！
“什么？特等功臣？”
“就是广播里说的那个英雄？”
“我的天，原来就是一大爷的亲弟弟！”
之前还有些许怀疑的人，此刻再无半分不信。特等功臣这个身份，比什么副总工程师都更有分量，更具说服力！
一个能被区广播站反复播报表扬的英雄人物，被大厂抢着要，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可不是嘛！”
面对办事员的询问，易中海终于等来了这最关键的“捧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表情，那神态，将“凡尔赛”文学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唉，不提了，一提这事我就头疼。”
他揉着太阳穴，一脸的苦恼。
“我这弟弟，不光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功臣，他那手技术，是真的没话说。现在倒好，名气一大，烦心事全来了。”
“天天都有人上门，不是这个厂的，就是那个所的，堵在家门口挖墙脚。我这把老骨头，拦都拦不住！”
“就想让他安安生生在咱们红星轧钢厂，陪着我这个当哥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番话，明着是抱怨，是诉苦，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不是抱怨，那是赤裸裸的炫耀！
那是对过去几十年所有嘲讽和白眼的最响亮的回击！
三大妈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点家长里短的算计，和人家这动辄就是“副总工程师”、“特等功臣”的荣耀比起来，简直渺小得如同尘埃。
周围的邻居们，看向易中海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再也不是那个孤苦伶仃、需要人同情的“绝户”一大爷。
而是一位功勋英雄的长兄！
是一个连汽车总厂副总工程师职位都能拒绝的牛人的主心骨！
这番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得瑟”行为，让易中海积压了半辈子的郁气一扫而空，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
更重要的是，经过他这么一出精心策划的“现场直播”，“易中川”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光辉到刺眼的事迹，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南锣鼓巷片区。
所有人都知道，95号院的易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主角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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