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在门口吃瘪,那副青红交加的尴尬表情,让吕翠莲心里舒坦了不少。但对易中川而言,这件事更像是一记警钟。它清晰地提醒着他,在这个院子里,只要生活上还有一丝一毫的交集,就永远别想彻底摆脱这些人的觊觎和算计。
必须建立一个物理上的壁垒。
一个舒适、卫生,且拥有绝对私密性的独立王国。
次日清晨,天光刚透进窗户,一大爷易中海就醒了。他侧耳听着隔壁弟弟平稳的呼吸声,心中那块压了半辈子的巨石,已然消散无踪。
“绝户”两个字,曾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恐惧。
现在,这道魔咒被彻底打破了。
他感觉浑身都是劲,连带着看待这个世界都觉得明亮了几分。他不再整日为养老发愁,反而开始主动为他和弟弟的未来做起了长远规划。
易中海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底下拖出那个沉甸甸的铁皮箱子。箱子上的红漆已经斑驳,锁扣却被他擦得锃亮。
“咔哒”一声轻响,他打开了锁。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和一沓沓票据,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和安全感所在。
他仔细地点出三百块钱,又抽出一大沓各式各样的票据,捧着它们走进了易中川的房间。
“中川,醒了?”
易中川正穿着背心做俯卧撑,见兄长进来,便停下动作,随手抓起毛巾擦了擦汗。
“哥,这么早。”
“你刚安家,手里用钱的地方多,这些你先拿着添置生活用品。”
易中海把那厚厚的一叠钱和票据,硬要塞到易中川手里。
钱很厚,票据散发着油墨和岁月的气息。
易中川看着兄长眼中的真诚,笑了。他没有接,而是轻轻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推了回去。
“哥,真不用。”
“我那八百块退伍费还没动呢,加上厂里发的奖金,足够花了。”
他站起身,个头比易中海高出半头,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的钱是你的养老本,我一个大男人,还能靠你养着?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见弟弟态度坚决,话也说得在理,易中海便不再勉强。他收回钱,心中对这个懂事的弟弟更是喜爱了几分,那是一种混杂着兄长与父亲般的骄傲。
上午,一阵突如其来的内急打断了易中川对新房的规划。
他刚走到中院,一股熟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就顺着风蛮横地灌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了氨水、发酵物和腐败气息的复合型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他眉头紧锁,屏住呼吸,脚步不停地走向院外的公共厕所。
可当他站在厕所门口时,里面的景象让他的胃部瞬间剧烈翻搅起来。
地面污水横流,黄的、黑的秽物糊满一地,根本找不到一块能下脚的干净地方。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肆无忌惮地在污秽上开着宴席。
空气中的恶臭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熏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作为一个来自卫生条件优越的现代人,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原始、肮脏的环境。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一口气跑回后院,才敢大口呼吸。
即便如此,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是顽固地黏在他的嗅觉记忆里,一整天都挥之不去。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那股肮脏的气息,坐立不安。
不行,绝对不行!
他可以忍受暂时的物质匮乏,但绝不能容忍这种挑战人类文明底线的卫生状况。
晚饭时,吕翠莲炒了盘醋溜白菜,又热了两个窝头。
饭桌上的气氛很温馨,易中海喝着小酒,心情极好。
易中川一直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终于,他放下了碗筷,抬起头,目光郑重地看向兄嫂。
“哥,嫂子,我想把我后院那间耳房,改造一下。”
“怎么改造?”
易中海夹了口菜,随口问道。
“我想在屋里修一个厕所,带淋浴的那种。”
“噗——!”
易中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桌子。
吕翠莲也惊得瞪圆了眼睛,手一抖,筷子上夹的白菜“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啥玩意儿?”
易中海抹了把嘴,难以置信地瞪着弟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说胡话的疯子。
“中川,你没发烧吧?把茅房修到屋里?那还不把人给熏死!”
他拔高了音量,连连摆手。
“这……这哪有这么干的!自古以来就没这个道理!”
吕翠莲也回过神来,跟着摇头,脸上满是惊恐和抗拒。
“是啊中川,这可使不得!屋里哪能干这个,太埋汰了!传出去要被人笑话死的!”
看着兄嫂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易中川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没有急着争辩,而是耐心地等待他们把震惊的情绪宣泄完。
随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开始解释。
“哥,嫂子,你们想岔了。”
“我说的厕所,不是咱们院外那种挖个坑的旱厕。”
他凭借着前世的工程知识,开始用最通俗的语言,为他们描绘一个全新的世界。
“咱们可以从街上的主排污管道,接一根管子进来,一直通到耳房里。”
“然后,我们修一个抽水马桶。”
“用完之后,只要一按开关,水箱里的水就会冲下来,把所有脏东西顺着管道,全部冲到外面的下水道里流走。”
他顿了顿,强调道:“保证屋里一点味儿都没有,比咱们的厨房还干净。”
抽水马桶?
这四个字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易中海和吕翠莲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易中川没有停,继续描绘着他的蓝图。
“我还打算在旁边隔出一个地方,装个淋浴头。”
他伸手指着墙角,仿佛那东西已经装在了那里。
“再盘一个小锅炉,连着一个储水的铁皮箱。冬天咱们在锅炉里烧点煤,不出十分钟,一箱子热水就有了。”
“到时候打开淋浴开关,热水就能从那个喷头里哗哗地流出来。咱们在屋里就能洗上热水澡,又干净又方便,还不用大冷天跑到外面的大澡堂子跟别人挤。”
抽水马桶、淋浴、锅炉……
这些闻所未闻的“洋玩意”,从易中川嘴里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易中海和吕翠莲彻底呆住了,嘴巴半张着,手里的筷子都忘了放下,仿佛在听天书。
他们的大脑正在艰难地处理这些信息。
在屋里上厕所,没有臭味?
在屋里洗澡,还有热水?
这些只有在外国电影里,那些大资本家才能享受到的奢侈配置,现在,他们的弟弟,竟然说要在自己家里实现?
易中川那超越时代的思维,和他对生活品质近乎偏执的极致追求,再一次深深地震撼了他们。
他们意识到,弟弟要改造的,根本不止是一间小小的耳房。
他要创造的,是一种他们从未敢想象过的,全新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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