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四合院浸泡在一片沉寂之中。
易中海家里的灯光,是这片沉寂中唯一固执的亮色。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在墙壁上投下兄弟二人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晚饭的碗筷早已收拾干净,桌上的搪瓷缸子里的热水也已经凉透。
易中海端起缸子,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绷得死紧。他没有喝水,只是死死盯着水面上自己那张扭曲的、压抑着怒火的脸。
“砰!”
他终究是没忍住,将搪瓷缸子重重地顿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易中海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易中海当了半辈子老好人,在厂里,在院里,谁不竖个大拇指?到头来,到头来就养出这么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拿养老当要挟,拿我的名声当把柄……她贾张氏怎么敢的啊!她怎么敢的!”
贾张氏下午那副撒泼耍赖、无耻至极的嘴脸,如同烙铁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那不是邻里间的口角,那是最赤裸裸、最肮脏的讹诈。
易中川静静地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听着兄长的发泄。
他没有劝慰,也没有附和。
直到易中海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灯光下,他的眼神幽深而冰冷,仿佛一口不见底的古井,瞬间将屋子里残存的温度都抽干了。
这道眼神,让易中海心头猛地一跳,后半截的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这个弟弟的眼神里,看不到愤怒,看不到同情,只看到了一种绝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静。
一种属于猎食者的冷静。
在这一刻,易中川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电闪而过。
贾张氏的威胁,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却引爆了一个他早已预见到的核心问题。
在这个风雨欲来的年代,在这个人心叵测的院子里,所谓的威望、地位,不过是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就能拍得粉碎。
八级钳工的名头,一大爷的虚名,这些东西在真正的利益和生存危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要彻底杜绝这些宵小之辈的觊觎,想要让家人安稳度日,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起压倒性的、碾压性的绝对实力。
这种实力,不仅是武力,更是资源。
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资源渠道,是能让所有人生出敬畏,而非嫉妒的生存壁垒。
“哥。”
易中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事,你不用再管。”
“她要是敢出去乱嚼一个字的舌根,我自有千万种办法,让她这辈子都张不开嘴。”
这番话语调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森然寒意,和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易中海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的怒火,竟被这股寒意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安。
易中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将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兄长。
“贾家的事,只是个提醒。提醒我们,必须为将来做准备了。”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
“哥,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咱们要想安安稳稳地度过未来几年,光靠手里攒下的这点钱,还有那些死板的票据,是远远不够的。”
“远远不够?”易中海愣住了。在他看来,家里几百块的积蓄,加上易中川带回来的钱票,已经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他们过上旁人羡慕的好日子了。
“不够。”易中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需要的是物资,是大量的物资储备,尤其是粮食。”
“粮食……”这个词让易中海的心沉了下去。
作为过来人,他比谁都清楚粮食的重要性。
“去黑市吗?”他下意识地问道,“可那地方……”
“黑市不行。”
易中川直接否定了这个选项。
“我打听过,黑市的白面,一斤要卖到四毛多,比粮站贵了一倍不止。这还是有价无市。”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价格黑,只是其一。其二,风险太大。买个十斤八斤或许没人注意,可一旦量大了,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盯上,人赃并获,那就是大麻烦。轻则没收罚款,重则丢掉工作,甚至要进去吃牢饭。”
“最关键的是第三点。”易中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黑市的粮,来路不明,鱼龙混杂。我们把身家性命交到那些不知底细的人手里,不值得。”
易中海沉默了。
弟弟的分析,字字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每一条风险,都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易中海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似乎又被一盆冷水浇灭。
看着兄长再次紧锁的眉头,易中川的嘴角却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新办法。”
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充满了掌控全局的强大自信。
“技术换粮!”
四个字,从他口中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平静湖面上的石子。
“技术……换粮?”
易中海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这个闻所未闻的词组,让他感到了强烈的陌生和困惑。
“对!”
易中川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哥,你只看到了城里,却没看到城外。现在是什么时期?是大搞生产建设的时期!很多郊区的公社,都在响应号召,搞农业机械化。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短板——缺技术,缺专业的维修人员!”
他像是展开一幅宏大的画卷,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他们那些宝贝疙瘩一样的拖拉机、抽水泵,很多都是早年苏联援助的老旧型号,图纸不全,配件稀缺。机器不是人,是会坏的!三天一小毛病,五天一大故障,趴窝了就只能干瞪眼,等着县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派下来的技术员。”
“而我们,可以主动下乡!”
易中川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我,来出技术。免费帮他们维修那些趴窝的农用机械。”
“作为交换,咱们一分钱不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易中海面前重重一点。
“就要他们仓库里,那些打下来吃不完,多余的粮食(surplusgrain)!”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易中海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嘴巴微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还能……还能这样?!
易中川没有停下,他要用一连串的逻辑,彻底打消兄长的所有疑虑。
“哥,你仔细想一想。这样做,有三大好处!”
“第一,我们彻底避开了黑市的所有风险和高昂的成本。我们不是投机倒把,我们是‘下乡支援农业生产’,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帮助农民兄弟解决技术难题,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
“第二,我们建立了一条稳定、可靠、并且独一无二的资源渠道。我们和公社之间,不是一次性的买卖,而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他们解决了生产难题,我们得到了急需的粮食,这是双赢!以后,咱们就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第三……”易中川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分量,“凭我的技术,修好几台拖拉机,换他几千斤粮食回来,不成问题!”
几千斤……粮食!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易中海的心脏上。
他活了半辈子,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从未敢想象,几千斤粮食能和自己产生任何关系。
而现在,这个天文数字般的梦想,被弟弟用一种如此缜密、如此天才、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空想!
这是基于弟弟那神乎其技的技术,建立起来的,坚实可行的宏伟蓝图!
易中海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双眼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易中川,仿佛在看一个浑身发光的神人。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之前对贾家的愤怒,对未来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无与伦比的震撼和激动!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太过激荡,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易中海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涨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吼出了几个字。
“高!实在是高!”
“中川,你这个主意,比去他妈的黑市高明一百倍!一千倍!”
“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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