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刘主任的嘴唇都在哆嗦，那只握着易中川沾满油污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嵌进骨头里。
他整个人因为亢奋而微微颤抖，看向易中川的眼神，混杂着感激、崇拜，甚至还有一丝敬畏。
“易师傅！您……您这……这真是……”
一连串的“这”字卡在喉咙里，这位在公社里说一不二的主任，此刻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内心的震撼。
“我们公社的大救星啊！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最终，所有情绪都汇成了这句最朴实的话。
易中川反手稳稳地握住他，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湿热，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很平静。
“刘主任客气了，为国家农业生产做贡献，也是我们工人的本分。”
“说得好！说得好！”
刘主任猛地一拍大腿，易中川这份不骄不躁的气度，这份崇高的思想觉悟，让他最后一丝疑虑都烟消云散。
他转过身，中气十足地冲着不远处的仓库保管员吼了一嗓子。
“去！把粮仓大门给我打开！”
“让易师傅随便挑！他要什么，就给他装什么！”
命令掷地有声，在场的所有社员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向易中川的目光里，羡慕与尊敬交织。
易中川没有推辞。
他清楚，在这种人情和功劳都给到顶点的时刻，任何虚伪的客套都是对对方诚意的侮辱。
他松开手，转向刘主任，态度坦然。
“刘主任，那我就不客气了。钱我不要，就按咱们说好的，换点粮食。”
说完，他朝身旁早已看傻了的易中海递了个眼色。
“哥，走了。”
兄弟二人跟着保管员，走向那座传说中堆满了粮食的巨大仓库。
沉重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一股混合着麻袋、尘土和谷物原香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易中海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的眼前，是一个望不到头的巨大空间。一袋又一袋鼓鼓囊囊的麻袋，像一座座小山丘，整齐地码放着，直顶到高高的房梁。
白面。
玉米面。
那标签上刺目的红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易中海的眼睛里。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哪怕是在丰年，哪怕是在地主家的粮仓里，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声音干涩。
“中川，装……装多少合适？”
易中川的目光扫过这片金黄与雪白交织的海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哥，放心装！”
他走到卡车旁，对着几个过来帮忙的社员，伸出手指，声音清晰而有力。
“那个，白面，十袋。”
他又指向另一堆。
“还有那个，玉米面，也十袋。”
二十袋！
工人们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刘主任都愣了神。
一袋一百斤，二十袋就是两千斤！这手笔，太大了！
但看着易中川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刘主任心头那点计较瞬间就没了。
值！太值了！
别说两千斤，就是再多，能换来一个让全公社拖拉机起死回生的技术大拿，那也是血赚！
“装！按易师傅说的装！”
刘主任亲自发话，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一、二、三，起！”
沉重的麻袋被扛上肩膀，工人们的脚步都带着一股劲。
“砰！”
第一袋白面被重重地砸在卡车车厢里，发出的闷响，如同战鼓，一下下敲在易中海的心坎上。
“砰！”
“砰！”
……
他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一袋袋象征着生命的粮食，在卡车上越堆越高，很快就垒成了一面墙。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正活在一场一戳就破的美梦里。
刘主任看着车上那壮观的粮食堆，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他觉得，这点东西，还不足以完全表达他的谢意。
他拉过一个社员，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那社员就抱着几大包东西跑了回来。
“易师傅，这是我们公社自己种的花生，还有点红薯干，不值钱的土玩意儿，您一定得收下，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刘主任不由分说，硬是让人把这些东西塞进了驾驶室和车厢的空隙里。
回程的路上，解放卡车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
易中海坐在副驾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座椅上。他的视线，却死死地透过后窗，钉在车厢里那座由粮食堆成的小山上。
他活了四十多年，挨过饿，吃过糠，为了几斤棒子面跟人红过脸。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粮食会以这样一种近乎“抢劫”的方式，如此轻易地堆满他的卡车。
这不是做工，这不是换粮。
这是神迹。
是他的弟弟，易中川，创造的神迹。
卡车驶入一片前后无人的林荫路段，浓密的树影将车身完全遮蔽。
易中川忽然一脚刹车，将车稳稳停在路边。
发动机的轰鸣声消失，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哥，你下来，帮我看着点。”
易中-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易中海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打开车门，站到了路边。
只见易中川三两下就爬上了车厢，站在那堆粮食面前。
易中海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下一秒，他瞳孔猛然收缩。
易中川只是伸出手，在那堆得最高的十袋粮食上轻轻一拂。
没有搬运，没有声响。
那足足一千斤的粮食，就在易中海圆睁的双眼中，凭空消失了。
前一刻还堆得冒尖的车厢，瞬间矮了一半。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易中海的嘴巴无声地张开，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看到了什么？
变戏法？
不！就算是天桥底下最高明的戏法大师，也变不走一千斤的粮食！
这是……这是……
他看着从车上轻松跳下的弟弟，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个颠覆了他几十年世界观的念头，疯狂地在他脑中炸开。
仙人手段！
这绝对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易中川将那整整一千斤粮食，秘密地转入了他的“供给空间”。
他看着兄长那副失魂落魄、如同见了鬼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
易中海僵硬地转过头，目光从空了一半的车厢，移回到自己弟弟的脸上。
震撼、惊恐、迷茫、狂喜……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替闪现，最后，全部化为了一种极致的敬佩与狂热。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什么维修技术，什么人脉关系，那都只是表象！
他弟弟真正的底牌，是这神鬼莫测的通天本领！
“技术换粮”这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无比神圣的意义。
那不是一个计划。
那是一条通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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