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社满载而归，易中川的“技术换粮”计划首战告捷，这让一大爷易中海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那沉甸甸的粮食不仅仅是食物，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他原本因养老问题而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奔头。
几天后，易中川那间耳房的修缮工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天刚蒙蒙亮，南锣鼓巷的宁静就被一阵“嘎吱嘎吱”的自行车链条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
轧钢厂工程队的施工队长老张，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工人，准时出现在了四合院门口。
老张五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满脸的褶子都刻着岁月的痕迹。他作为厂里工程队的老人，干了一辈子建筑活，经验丰富，手上功夫更是没得说。
也正因如此，他骨子里有股老资格的傲气。
对于这次的任务，他心里是存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厂长亲自打电话关照，点名要他带队，为一个叫易中川的年轻人修房子。
在他看来，这多半又是个有点门路的“关系户”。
这种活儿最是麻烦，要求多，屁事也多，得像伺候大爷一样好生伺候着。
“易师傅，您好。”
老张走进后院，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硬，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像是在评估一件家具，而不是一个人。
他看到易中川年纪轻轻，身上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您想怎么修，跟我们说说就行。是想把墙加固一下，还是窗户开大点？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老张的语气客气，但那份疏离感，院里随便拉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他的几个徒弟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墙边，等着这位“易师傅”开始口沫横飞地指点江山。
在他们的经验里，这种装修活，无非就是业主比划个大概，说这里砌个墙，那里开个窗，然后他们凭借经验，估摸着干就行。
然而，易中川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屋里。
老张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心想这年轻人谱还挺大。
下一秒，易中川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卷成一卷的、用麻绳捆好的牛皮纸筒。
他走到院里的石桌旁，解开麻绳。
“张师傅，口头说容易有偏差，还浪费时间。”
“我画了一份简易的施工图，咱们照着这个来，效率更高，也更清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施工图？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有些想笑。一个毛头小子，还画施工图？他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甲方，拿张信纸随便画几条线，就敢称之为“图纸”。
他漫不经心地凑了过去，准备象征性地看两眼，然后就用自己的专业经验把对方糊弄过去。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缓缓展开的图纸上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股子轻视和不以为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这哪里是什么“简易”图纸！
这简直就是一本天书！
厚实的牛皮纸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其精准的墨线，勾勒出了整个房屋的平面布局。
墙体的位置、厚度，门窗的尺寸、开启方向，每一项数据都用一种极为规范的工程字体标注得清清楚楚，单位甚至精确到了毫米！
这不是画，这是用尺子和笔进行的一次外科手术般的解剖！
老张干了三十多年的工程，厂里那些苏联专家设计的厂房图纸他也看过，但那些是针对大型工业建筑的。把如此专业的绘图标准，用到一间小小的民房改造上，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撼的。
他的目光，被图纸上那些用不同颜色线条标注出的部分给死死吸住了。
蓝色的线条，清晰地标示出上下水管道的走向。它们从院子的主管道引出，穿过墙体，精准地进入耳房内部。
而在那间被规划为“卫生间”的小小空间里，抽水马桶的下水口、淋浴喷头的预留口、洗手池的冷热水管接口，位置、口径、高度，无一不备！
抽水马桶？淋浴喷头？
老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些词汇，他只在那些描述西方资本主义腐朽生活的画报上见过，那不是电影里才有的东西吗？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红色的线条！
那代表着电路布线！
从总闸开始，线路如何分流，穿管走墙，在哪个位置预留开关，在哪个位置安装插座，甚至连灯具的功率和电线的平方数，都在旁边做了细致的标注。
这……这已经不是装修了，这是在建造一个精密的仪器！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卧室的改造图上。
图纸上，不仅有新式火炕的平面图，甚至还有剖面图！详细地展示了内部烟道的走向、热量循环的结构，以及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用于清理烟灰的预留口设计。
科学！
严谨！
前瞻！
这份图纸所蕴含的专业性、精确性和对生活品质的超前规划，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超出了老张三十多年职业生涯里所有的认知总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图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
他的双手，那双常年与砖石水泥打交道、布满厚茧和裂口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人。
易中川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拿出这份图纸，就像是递过来一张买菜的单子一样寻常。
这一刻，老张眼神里的轻视、疏离、不以为然，早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近乎于膜拜的震撼与敬畏。
他终于明白，厂长为什么会亲自关照。
狗屁的关系户！
这哪里是什么关系户！
这分明是一位他根本无法揣测其深浅的、真正的技术巨擘！一个深不可测的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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