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烈日当空。
工地上尘土飞扬,汗水浸透了工人们单薄的衣衫,在后背上洇出一块块深色的地图。
施工队的长老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嗓子干得冒烟。他拍了拍手,冲着手下那群疲惫的汉子喊道:“歇了!都歇会儿!吃饭!”
工人们如蒙大赦,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寻了个阴凉地儿,从各自的布包里掏出午饭。
那是一块块颜色黢黑、质地粗粝的窝头,旁边配着几根蔫了吧唧的咸菜疙瘩。这就是他们一天的能量来源,是支撑他们完成繁重体力劳动的全部指望。
老张自己也拿出一个,正准备就着凉水往下咽,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胳膊。
“张师傅。”
易中川的声音带着笑意,温和却不容拒绝。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这顿饭,不能这么凑合。”
老张和工人们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不这么吃,还能怎么吃?
易中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转身走进了中院。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背影,好奇,疑惑,又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期待。
片刻之后,院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易中川出来了。
他的双手稳稳地端着两个巨大的搪瓷盆。
左手那盆,是满满一盆已经发酵和好的白面面团!那面团白得晃眼,细腻光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散发着纯粹的麦香。
光是这一盆白面,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
然而,真正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的,是右手那盆。
那是一盆已经调好的肉馅!
粉红色的猪肉糜,被剁得极其细腻,其中夹杂着翠绿的大葱碎末,最要命的是,那肉馅上面还汪着一层清亮的油脂!一股浓郁到近乎蛮横的肉香,混合着大葱特有的辛辣气息,瞬间冲破了空气的阻碍,霸道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今天中午,咱们吃饺子!”
易中-川的声音清晰而洪亮,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轰然炸响。
“白面,猪肉大葱馅儿!”
“管够!”
死寂。
整个工地,乃至整个四合院,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工人们手里的窝头掉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却浑然不觉。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盆东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口水在口腔里疯狂分泌。
白面……猪肉……饺子……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这个物资匮-乏的1958年,拥有着堪比圣旨的魔力。
这不是食物。
这是过年!是只有在梦里才敢想的顶级盛宴!
“哗——”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的沸腾!
“我的天!白面饺子!”
“真的是猪肉!我闻见了!好香!”
中院里,一扇扇门窗被猛地推开,一颗颗脑袋探了出来,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大妈吕翠莲早已心领神会,她麻利地在院子中央支起了大案板,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高声招呼起来。
“都别愣着了!手脚麻利的都过来帮忙!”
院里几个平日里和一大妈关系不错的妇女,立刻响应,笑着围了上来。一时间,中院里擀面杖发出的“笃笃”声,女人间的笑谈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
气氛被彻底点燃了。
那股子香气,是最好的动员令。
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飘过前院,穿过中院,直抵后院,将整个大院都笼罩在它的“统治”之下。
这股味道太过霸道,太过蛮不讲理。
它无孔不入,钻进门缝,溜进窗户,蛮横地闯入每一户人家的生活。
前院。
三大爷闫埠贵正捏着算盘,教训着儿子要懂得“开源节流”,那股子致命的肉香飘了进来,他手里的算盘珠子“啪嗒”一声,再也拨不下去了。他使劲地抽动着鼻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中院的方向,心里的算盘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后院。
正在屋檐下闭目养神的聋老太太,鼻子猛地翕动了几下。她睁开浑浊的双眼,努力地嗅着,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情,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而住在易家对门的贾家,则成了这股香气攻击下的重灾区。
贾张氏几乎是把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
她看着院子里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一大妈和几个妇女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案板上那一排排即将成型的白胖饺子,嫉妒的毒火在她心中疯狂燃烧。
那股让她抓心挠肝的肉香,每一缕,都像是在用小刀割她的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家能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家却只能闻着味儿干瞪眼?
“败家子!天杀的败家子!”
她压低了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里的痛苦。
“有钱烧的!这么多白面,这么多肉,都喂给那帮外人了!也不怕遭天谴!吃!吃死你们这帮不得好死的!”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嫉妒而变得扭曲尖利。
院里的热闹与她屋内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很快,院里临时搭起的大铁锅里,水花翻滚,热气蒸腾。
一排排捏得肚儿圆圆、白白胖胖的饺子,被下入沸水之中。它们在锅里翻滚着,沉浮着,表皮逐渐变得晶莹剔透,散发出更加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当第一批饺子煮好捞出,盛在搪瓷大碗里端上桌时,整个施工队都安静了下来。
工人们围着临时拼凑的桌子,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饺子,一个个眼眶都红了。
碗里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大。
他们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顾不上烫,一口咬下去。
薄韧的饺子皮瞬间破开,滚烫鲜美的肉汁在口腔里猛地爆开!那纯粹的、浓郁的、带着油脂芬芳的肉香,混合着大葱的清甜辛辣,瞬间占领了味蕾的每一寸角落。
太香了!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吃着吃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沾满油污的袖子胡乱抹着脸。
没有人笑话他。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被这碗饺子所蕴含的尊重与善意,彻底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干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在很多人眼里,他们是粗人,是下力气的。
可今天,这位年轻的易家兄弟,却用一顿在他们看来奢侈到极点的饺子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体面和尊重。
老张端着碗,走到正在给工人们分发蒜醋的易中川面前,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易……易同志……这……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易中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师傅,应该的。活儿要干好,饭更要吃饱。大家吃好喝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这顿丰盛豪横的饺子宴,像一场及时雨,浇灌了工人们干涸的心田,让他们感激涕零,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活儿干得尽善尽美,才对得起这顿饺子。
同时,它也像一次毫不掩饰的实力展示。
向这个大院里所有的魑魅魍魉,再一次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彰显了易家兄弟那深不可测的豪气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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