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声早已散尽,四合院重新被深秋的夜色与寂静笼罩。
中院易中海家里的灯光,透过窗纸,显得格外温暖明亮,隐约还能听到他与新认的弟弟易中川相谈甚欢的笑声。
后院,聋老太太的屋里却是一片昏暗。
一盏豆大的油灯在桌上无力地跳动着,将她枯瘦的身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拐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草药混合的、属于老人的独特气味。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晚宴上易中海说的那句话。
“我弟就是本事!”
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心上。那不是平日里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凡事都要先来请示自己的易中海。那是一个为了维护亲弟弟,敢于当众顶回自己这个“老祖宗”的、陌生的易中海。
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一点点爬上后背。
危机。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她在这个院里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份所有人都必须敬着她、捧着她的“体面”,正随着易中川的到来,如同脚下的沙堡,被潮水一点点冲刷,眼看就要崩塌。
她靠着易中海养老的计划,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不行。”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咕哝,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两块砂石在摩擦。
“不能就这么算了。”
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在她眼中映出一缕阴冷的精光。
易中海这棵她浇灌了几十年的大树,如今有了亲兄弟做依靠,心已经偏了,再也指望不上了。
但这个院里,并非只有易中海一个选择。
一个壮硕、憨厚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傻柱。
对,还有傻柱。
这个没爹没娘,全凭一身厨艺和一身力气在院里立足的年轻人,对她这个“奶奶”向来是毕恭毕敬。更重要的是,他同样是易中海过去的“养老备胎”,是易中海一手提拔起来的食堂大厨。
现在,易中海的天平偏向了亲弟弟,那么傻柱心里,能没有一点疙瘩?
一个全新的、更加阴狠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既然拉不住易中海,那就把他推出去,彻底推到易中川那边去。然后,自己再把傻柱这颗棋子牢牢抓在手里,扶植他,让他成为对抗易家兄弟的另一股力量,成为自己日后最忠实的拐杖!
第二天下午,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给院子镀上了一层金黄。
聋老太太眯着眼,看到傻柱正蹲在院子中央,帮邻居修理一张破旧的桌子。她没有自己去叫,而是招手让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半大孩子跑了过去。
“去,把你柱子哥叫到奶奶屋里来,说我找他有事。”
傻柱正干得起劲,听到小孩的传话,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恭敬敬地走进了聋老太太那间昏暗的屋子。
“奶奶,您找我?”
“傻柱啊,快来,快坐。”
聋老太太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慈祥和蔼的笑容,那份热情,让傻柱都有些受宠若惊。她颤巍巍地从一个上了锁的木柜里,捧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一层层打开,一股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是几块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槽子糕。
“来,尝尝,这是奶奶珍藏多年的点心,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
她不由分说,拿起一块就塞到了傻柱手里。
傻柱心里直犯嘀咕,但对老太太的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接过糕点,憨厚地笑了笑,张口就咬了一大块,满嘴的香甜让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看着傻柱吃得香甜,聋老太太浑浊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算计。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又长又沉,充满了无尽的忧愁。
“柱子啊,这些年,真是多亏了有你。”
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感伤。
“你一大爷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离得了你?要是没有你忙前忙后地帮衬着,他家哪能像现在这么安稳?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她先是狠狠地肯定了傻柱的“功劳”,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傻柱的心坎里。傻柱听得心里热乎乎的,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嘴里还嚼着糕点。
紧接着,聋老太太话锋猛地一转,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带着一种说悄悄话的神秘和担忧。
“不过啊,柱子,现在不一样了。”
她凑近了一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傻柱的脸。
“你一大爷新认的那个弟弟,你瞧见了吧?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心思活络得很,嘴巴跟抹了蜜一样,太会算计了。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错不了。以后啊,你一大爷家里,甚至这整个院里,恐怕都得是他说了算了。”
傻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聋老太太看着他的反应,知道火候到了。她用一种满是惋惜和同情的语气,继续往那伤口上撒盐。
“到时候,你这个忙里忙外、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功臣’,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你想想,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好日子。你呢?你一个外人,一个厨子,等人家用不着你的时候,还不就是一脚踹开?”
“到时候,你一大爷有了亲弟弟养老送终,哪里还记得你这个‘好徒弟’?”
最后这几句话,如同几把淬了毒的尖刀,刀刀扎在傻柱最敏感的地方。
他愣住了,嘴里的糕点也忘了咀嚼,那股香甜的味道,此刻仿佛变成了苦涩的药渣。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说“一大爷不是那样的人”。
可聋老太太的话,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亲兄弟……外人……
这几个字,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想起昨晚宴席上,一大爷看易中川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亲热,那是他从来没在一大爷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一根小小的、看不见的刺,就这么被聋老太太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心里,并且迅速地埋下了一颗猜忌的种子。
他茫然地挠了挠头,第一次对自己在这个院里、在一大爷心里的位置,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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